第1060章 大唐双龙传(处置 下)
  突利如同虚脱一般,瘫软在冰冷的地板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气,身体依旧在微微颤抖,眼神涣散,充满了恐惧。
  易华伟居高临下地看著他,眼神淡漠:
  “说。”
  突利不敢再有丝毫隱瞒,颤抖著声音,断断续续地交待道:“我…我此次前来中原……是…是想去洛阳…见李阀的人……”
  “见李阀?”
  易华伟目光微动:“所为何事?”
  “是…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与李阀结盟……”
  突利喘著气,艰难地说道:“我叔父頡利……势大,咄咄逼人……我在草原……处境艰难……需要外援……李阀占据关中,兵强马壮……若能得他们支持……或可……或可与之结盟,共抗頡利……”
  突利断断续续地將自己的困境和打算和盘托出。无非是草原內部权力斗爭失利,试图引入中原强援,寻找翻盘的机会。李阀如今看似如日中天,若能与之结盟,或许能牵制頡利的力量。
  易华伟听完,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早有所料,又或者突利与李阀是否结盟,在他眼中並无太大区別。
  看著瘫软如泥的突利,挥了挥手:“带下去!”
  “是!”
  两名护卫出列,將突利拖出船舱。
  目光淡淡扫过云帅父女二人,云帅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將女儿护在身后,棕色眼眸中充满了警惕。莲柔紧紧抓著父亲的衣角,娇躯微颤,棕色的大眼睛哀求地望著易华伟,却又不敢出声。
  没有任何预兆,易华伟再次抬起了右手,食指凌空一点。
  一道森白寒气悄无声息地激射而出,瞬间没入了云帅的丹田气海之处!
  “唔!”
  云帅闷哼一声,只觉得一股极寒瞬间侵入体內,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仿佛连思维都要被冻结。但与突利那爆发性的痛苦不同,这股寒气更像是一种潜伏的毒蛇,盘踞在他的经脉核心,虽未立刻发作带来剧痛,却让他清晰地感受到一种生命受制於人的冰冷束缚,內力运转也瞬间变得晦涩凝滯。
  云帅脸色一白,身体晃了晃,勉强站稳,眼中闪过一丝惊怒,却更多的是无力。他尝试运转功力,那寒气如同附骨之疽般牢牢锁住他的丹田。
  “此乃玄冰劲气,”
  易华伟平淡地开口:“蛰伏於你丹田,每月需特定手法缓解一次,否则寒气爆发,蚀经断脉,痛苦更甚方才突利所受十倍,最终化为冰雕。”
  云帅闻言脸上血色尽褪,嘴唇哆嗦了一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为西突厥国师,他何曾受过如此屈辱的控制?但形势比人强,他甚至连反抗的念头都难以升起。
  “本座可以放你走。”
  易华伟的话,让云帅和莲柔都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尤其是莲柔,几乎以为出现了幻听。
  但易华伟接下来的话,却將他们刚升起的希望打入谷底:“但她,要留下。”
  他的目光落在了莲柔身上。
  “不!不行!”
  云帅脱口而出,激动地向前踏出一步,將莲柔完全挡在身后:“要杀要剐冲我来!放开我女儿!”
  莲柔瞬间泪如泉涌,死死抓住父亲的胳膊,拼命摇头:“父王!不要!柔儿不要和你分开!”
  易华伟对他们的反应视若无睹:“留她在此为质,你可自行离去。一个月內,自会有人联繫你,告知你如何换取解药,以及……你女儿的自由。”
  “记住,她的安危,繫於你一身。若你有异动,或试图寻找外力解除此劲……后果,你当知晓。”
  云帅浑身冰凉,他明白,对方这是要用莲柔的性命,逼他成为一颗受控制的棋子!他若想保住自己与女儿的命,就必须乖乖听话。
  巨大的屈辱感让云帅几乎咬碎钢牙,胸膛剧烈起伏。看著易华伟那淡漠得不似凡人的眼神,知道任何討价还价都是徒劳,转头看向泪眼婆娑、满脸恐惧的女儿,心中如同刀绞。
  “柔儿……”
  “父王……不要丟下柔儿……”莲柔泣不成声。
  最终,云帅深吸一口气,对著易华伟,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好!我答应你!但……但你必须保证柔儿的安全!若她受到任何伤害,我云帅发誓,穷尽碧落黄泉,必与你不死不休!”
  这威胁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显得苍白无力,但这已是他身为人父,所能做出的最后挣扎。
  易华伟並未在意他的威胁,只是淡淡地道:“本座言出必践。”隨即挥了挥手:“带他下去,准备小船,放他离开。”
  两名弟子上前,面无表情地对云帅做出“请”的手势。云帅深深地看了莲柔最后一眼,最终猛一跺脚,狠心转身,跟著弟子走出了舱室。
  “父王——!”
  莲柔发出一声悽厉的哭喊,想要追出去,却被身旁的女弟子牢牢按住,只能眼睁睁看著父亲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顿时瘫软在地,失声痛哭。
  目光扫过莲柔,易华伟端起旁边桌上弟子新奉上的热茶,轻轻吹了吹浮沫,正准备饮用。
  就在这时,舱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天道盟弟子神色略显古怪,匆匆入內,单膝跪地稟报:
  “启稟盟主!底舱……底舱出事了!”
  易华伟动作微顿,抬眼看去。
  那弟子咽了口唾沫,继续道:“属下等按吩咐將朱桀与朱媚关在同一囚室。方才前去巡查时发现……发现那朱桀……他……他竟被朱媚活活咬死了……”
  纵然是经歷过不少廝杀场面的弟子,匯报此事时,脸上也难免露出一丝惊悸之色。毕竟,朱媚武功已被封禁,手脚都被特殊牛筋绳捆绑著,竟能用如此凶残的方式杀人,实在令人毛骨悚然。
  舱內眾人,包括刚刚压制住哭泣的莲柔,都听得愣住了。单美仙秀眉微蹙,宋玉致更是下意识地捂住了嘴,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与惊骇。
  易华伟闻言,脸上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缓缓將茶杯放下:
  “倒是便宜他了。”
  这般轻描淡写的態度,让匯报的弟子和舱內其他人都感到一阵寒意。朱桀纵然恶贯满盈,但如此悽惨的死法也算骇人听闻了。
  易华伟略一沉吟,吩咐道:“將朱媚带上来。”
  “是!”弟子领命,快步退下。
  不多时,两名天道盟女弟子,押著一个人影,重新走进了舱室。
  当朱媚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眾人眼前时,几乎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此时的朱媚依旧是那身素灰色囚服,但胸前、嘴角、乃至苍白的脸颊上,都溅满了暗红色的血跡,触目惊心。双手虽然依旧被反绑在身后,但指尖沾染著黑红色的污垢,那是挣扎与撕扯留下的痕跡。
  原本如似玉的娇媚容顏,此刻扭曲著,带著一种歇斯底里后的疯狂。那双勾魂摄魄的媚眼此刻空洞无神,瞳孔微微扩散,仿佛还沉浸在某种扭曲的快意之中,嘴唇微微张开,露出沾染著血丝的贝齿,还在无意识地咀嚼著什么,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朱媚浑身上下都散发著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和一种癲狂气息,行走间步伐虚浮,任由女弟子推搡著前行。
  两名女弟子鬆开手,朱媚顿时失去了支撑,踉蹌了一下,却並没有摔倒,只是歪著头,用那双空洞而疯狂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主位上的易华伟。
  她的眼神中,没有了之前的怨毒和算计,只剩下一种令人不寒而慄的混沌与死寂。
  易华伟的目光平静无波地落在朱媚身上,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对著朱媚虚虚一拂。
  一股柔和的无形力量瞬间拂过朱媚的身体。那束缚著她手脚、坚韧无比的特殊牛筋绳,如同被利刃划过,应声而断,掉落在地。同时,一股温润平和的真气如同涓涓细流,注入朱媚近乎枯竭的经脉和受创的身体。
  “呃……”
  朱媚发出一声无意识的呻吟,原本虚浮踉蹌的身体微微一震,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极不正常的红晕。那空洞的眼神里,似乎有了一丝微弱的焦点。易华伟输入的真气稳住了她濒临崩溃的生机,修復著她身体的损伤,却也像是一盆冰水,將她从那种疯狂麻木中稍稍浇醒了一些。
  朱媚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沾染血污的手腕,然后缓缓地抬起头,那双重新聚焦的眸子,终於清晰地映出了易华伟的身影。
  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刻骨的恨意,有滔天的怨毒,更有一种在绝对力量面前,连仇恨都显得苍白无力的绝望。
  “去。”
  易华伟对她眼中翻腾的情绪视若无睹,再次抬手屈指一弹,一道寒气瞬间钻入朱媚刚刚被修復些许的丹田之中!
  “啊——!”
  与之前温和的真气截然不同,玄冰真气入体的瞬间,朱媚便发出一声悽厉至极的惨叫,比之前突利和云帅的反应更加剧烈!
  刚刚恢復些许清明的意识,瞬间被这无边无际、深入骨髓灵魂的酷寒痛苦所淹没!朱媚感觉自己的五臟六腑、四肢百骸、乃至每一寸思维,都被冻结、被撕裂!那寒气不仅仅是在折磨她的肉体,更像是在冻结她残存的意志!她猛地蜷缩起身子,倒在地上,疯狂地翻滚、抽搐,双手死死地抠抓著冰冷的地板,指甲崩裂,留下道道血痕,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似人声的嘶吼,身上的血污在翻滚中涂抹开来,显得更加狼狈悽惨。
  这突如其来的极致痛苦,让她短暂的清醒化为更深的绝望。
  易华伟冷漠地看著她在脚下痛苦挣,没有立刻停止,而是让那玄冰劲气在她体內肆虐了更长的时间,仿佛要藉此彻底碾碎她所有的骄傲、疯狂和反抗的念头。
  舱室內,只剩下朱媚撕心裂肺的惨嚎和身体撞击地板的闷响。莲柔嚇得闭上了眼睛,浑身发抖。单美仙和宋玉致也微微侧过脸,不忍再看。
  直到朱媚的惨叫声变得嘶哑微弱,翻滚的力道也逐渐变小,眼神开始涣散时,易华伟才心念一动,暂时压制住了那狂暴的玄冰劲气。
  痛苦如潮水般退去,但那股冻结一切的寒意依旧盘踞在丹田深处。朱媚如同被捞出水面的鱼,瘫在地板上,只剩下本能地、剧烈地喘息,浑身被冷汗和血污浸透,眼神涣散。
  易华伟俯视著如同一滩烂泥般的朱媚,终於开口:
  “朱媚,本座给你两个选择。”
  朱媚涣散的眼神微微动了一下,艰难地聚焦,看向上方那青衫身影。
  “第一,”
  易华伟缓缓道:“本座给你一个活命,甚至重获自由的机会。本座要你即刻修书,或以你迦楼罗公主的身份,前往亳州招降你父旧部。令亳州上下,放弃抵抗,开城归附天道盟。不得有误,不得阳奉阴违。”
  这个命令,让舱內所有人都是一怔。但细细一想,以朱媚的身份,若她出面,確实可能比强攻更能兵不血刃地拿下亳州,减少天道盟的损失。
  易华伟的声音冰冷:“事成之后,本座可解你体內玄冰劲,放你自行离去。天下之大,任你漂泊,是生是死,再无瓜葛。”
  “第二,若你不愿,或自觉无法办到……现在便自裁於此,本座允你一个痛快。”
  “否则——”
  易华伟的声音陡然转冷:“玄冰劲每月发作一次,一次比一次酷烈,直至你经脉尽碎,神魂俱灭,在无尽痛苦中化作冰屑。届时,你会后悔为何没有在今日,了结自己。”
  易华伟给出了选择,却根本没有选择。
  没有第三条路。苟延残喘,只会迎来比死亡更可怕的永恆折磨。
  朱媚瘫在地上,空洞的眼神剧烈地闪烁著,內心显然在进行著天人交战。
  求生是本能,尤其是刚刚从那般极致的痛苦中挣脱出来,对死亡的恐惧被放大了无数倍。易华伟给出的“生路”,虽然屈辱,虽然诛心,但终究是一线生机。
  拒绝?自裁?
  朱媚的眼中闪过一丝极致的恐惧,她怎么甘心就此死去?她还没有活够!至於那生不如死的玄冰劲发作……光是想一想突利之前的惨状,就让她不寒而慄。
  她不想死!更不想承受那无穷无尽的痛苦!
  各种念头在她脑中疯狂交战,求生欲、对权力的渴望、对痛苦的恐惧、以及那深植於骨髓的狠毒与疯狂,最终混合成一种决绝。
  朱媚猛地抬起头,那双刚刚恢復些许神采的媚眼中,此刻燃烧著一种近乎癲狂的火焰,不再去看易华伟,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愿往亳州!”
  她没有说什么效忠的誓言,也没有討价还价,只是做出了选择。因为她知道,在眼前这个男人面前,任何多余的话语都是徒劳。
  易华伟对於她的选择毫不意外,微微頷首:“很好。”
  挥了挥手,对旁边的弟子吩咐道:“带她下去,清洗乾净,换身衣服,备船,送她前往亳州地界。”
  “是!”
  两名女弟子再次上前,押著虽然虚弱,但脊樑却莫名挺直了几分的朱媚离开了舱室。
  朱媚在走到舱门口时,脚步微微一顿,却没有回头,只是那双隱藏在凌乱髮丝后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混杂著怨毒与野心的光芒。
  易华伟看著朱媚消失在门外,再次端起那杯早已微凉的茶,轻轻呷了一口。
  亳州,迦楼罗部……这颗棋子,已然落下。能否起到作用,又能起到多大作用,他並不十分在意。成了,固然省去一番手脚;败了,也不过是损失一个无足轻重的俘虏和一次微不足道的试探。
  至於朱媚心中的恨意与野心,在他眼中,与螻蚁的嘶鸣並无区別。(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