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谁是猎人?谁是猎物?
  第288章 谁是猎人?谁是猎物?
  形势陡转,粮仓的方向冒起滚滚黑烟引发了一系列连锁反应。甲冑上插著好几根箭矢,浑身浴血的汪槐却是面色平静。
  未来完全崩盘,军队已经出现了溃散的趋势,眼瞅著是要输了。
  他看了眼城墙上飘扬的旗帜,徐仲灵就在那旗帜下,饶有兴味地看著他。
  汪槐微微垂眸,沉声道:“撤!”
  “撤?”
  撤回去,还有希望吗?
  下属的將军扯了扯嘴角。
  但是军阵之中,命令高於一切。
  隨著汪槐令下,军心涣散的血衣军开始狼狈撤退。
  “哈哈哈哈哈!”
  “我们贏了!”
  “汪槐都被我们打败了!”
  “追!”
  “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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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著血衣军狼狈溃逃。
  徐仲灵方的军队却是截然相反的態度。士兵们满眼兴奋,將军们亦是激动热切。
  大败啊!
  那可是汪槐啊!
  这草根起事的霸主,眨眼间席捲全国,可很少听到他哪次如此狼狈地溃逃的。
  他们这些人必定是要留名青史。
  现在这些溃逃的血衣军,在他们的眼中就是行走的军功。
  如此大胜,以至於一些军队都有些不受控制,朝著血衣军追击。
  不过这也理所应当。
  此时不追,更待何时?
  晚了军功可就都让別人捞走了。
  ……
  人在面对危机时,第一本能就是逃走,他们很难去理智的分析形势,寻找自己的活路在哪里。
  他们需要一段时间去反应。
  即便是汪槐不下撤退命令,军队也有些不受控制地溃散了。
  而现在汪槐亲自带队撤退,退的倒也算有纪律,没有鸟兽哄散彻底崩盘。
  身后的敌兵紧追不捨,很快已经跑出了很远。
  逍遥城的地势很特別,经过大河冲刷,成了一片台地,周遭是悬崖,易守难攻。
  而现在在汪槐刻意带领之下,大军被带到了悬崖边上。
  人们看著那数十米高深的沟壑,本就溃散的军心更加绝望。
  怎么贏?
  追兵在后,粮草断绝。
  血衣军的前路在何方?
  “诸位!”
  “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忽而,耳边传来了一道雄浑决绝之声。
  贏多了,贏麻了,以至於小视对手的人並不是汪槐,而是这些士兵。
  一时间,溃乱的士兵们浑身一震,转首看去。
  在队伍的最后方,壮硕的领袖浑身浴血,目光灼灼。他的盔甲插了很多箭矢,披风破乱,看上去该是经歷了不少的廝杀,有些狼狈。夕日西下,昏黄的阳光散漫下来,点缀在他的身上,人们只看到阳光下的漆黑的人影,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王者走向黄昏,悲壮而又决绝。
  战爭之时,他身先士卒,奋勇衝锋。
  撤退时,他居於队伍末尾,为所有人断后。
  他一直都是军队的主心骨,士兵们看到他就会有希望。
  汪槐昂首挺胸,气宇轩昂,高声呼喊著:“我们一路走到了现在,让小人得志不该是我们的结局。”
  “诸位,既然已经退无可退,不妨隨我杀回去吧!”
  人在想要逃跑的时候是拉不住的。
  不如就让他们先撤退一段时间,用这些时间让他们找回理智,好好思考活路在哪里,然后眾志成城,为了生存去迸发出最为恐怖的力量。
  同时,也是引得那些敌兵离开乌龟壳一样的逍遥城,在这旷野之中与他决一死战。
  现在形势已经很明朗了。
  已经没有路供他们撤退了。
  想要活,就只能杀!只能贏!
  夕日映照著领袖的影子,他举起了手中的大刀,目眥欲裂,高声呼喊著:“让我们夺回逍遥城,將那些匪徒挫骨扬灰!拼了!”
  “拼了!”
  “杀!”
  “杀!”
  “杀!”
  一时间,所有人都为之奋勇。
  所有人都握紧了手中的刀剑长矛,不住跟隨著高声嘶吼著。
  没有人能夺取他们活下去的资格。
  他们要活下来,就只能去拼命。
  溃逃的军团掉转马头,目光所至远方烟尘瀰漫,追兵紧隨而至。
  但他们不知道,在这短短的几息之间,这一群溃逃的兵士已经完成了士气扭转。
  决绝之师却是已然重整旗鼓,准备为了生存,去迸发出那最为恐怖的力量。
  汪槐看著这群凶悍的士兵,暗自垂眸,轻声呢喃著:“明辰,看来大哥是成了。”
  他举起大刀来,指向天边的夕阳:“冲!!!”
  “冲啊!!!”
  军势如同海啸山崩,势不可挡。
  千军万马,呼啸而出。
  他们是无敌的血衣军,无人可挡,无人可敌。
  徐仲灵想激怒他,那就让徐仲灵看看吧……激怒他的后果!
  ……
  与此同时,浓烟滚滚的离谷。
  血色的旗帜隨风飘扬,死尸遍地,血流成河。
  “殿下,火势太大,莫要靠得太近了。”
  数千精锐血衣军整好以暇地站在他们浓烟滚滚的『粮仓』跟前,对於那些被烈火吞噬的『粮仓』浑然不在意。
  夜黑风高的晚上,痛失兄弟,悲痛欲绝的齐皇却不著痕跡的派人偷偷將这粮仓之中的粮食统统转移走了。
  浓烟滚滚的粮仓之中,找不到一粒稻米。
  周遭遍地身穿黑衣的梁军伏兵尸体。
  在军队前方,十来岁的少年人纵马挺立,剧烈燃烧的火焰映照著他的面容。
  他身著锦衣,气宇轩昂,眉宇之间可以看出几分与汪槐相似之处。
  垂了垂眸,並不在意跟前的烈火汹涌,只是目光灼灼地看著曾经血衣军的都城。
  身边的这群战士战斗完没多久,杀灭敌兵还没喘几口气儿。
  他便是朝著身边的將军喊道:“马上整军,助我父皇,剿灭逆贼,夺回逍遥城。”
  “是!”xn
  “冲!”
  伴隨著阵阵呼喊之声,浩浩荡荡的军势也朝著故土奔去。
  ……
  往事迴旋,记忆流转。
  稚嫩的少年郎坐在树荫下,懒洋洋的朝汪槐摆了摆手:“大哥,我不喜欢破釜沉舟和背水一战的故事,如果可以,还是希望你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洋洋千年的歷史,拋却一切去激发己方斗志的战役胜出者少之又少。
  操作难度太高,需要统筹多方面因素,稍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成为歷史的笑话,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明辰做事向来喜欢留一手,不喜欢冒险把路走死了。
  所以他不喜欢这样自走死路的玩法。
  汪槐出身很低,他接触不到將门世家如何统筹军士,他不知道该如何玩弄政治,他有的不过只是一腔热血罢了。
  他不懂歷史,不知道明辰从哪里知晓的那么多传奇的故事。
  故事之中的名字一个都没听说过。
  但是这不重要,他会学习,他会从那些璀璨的故事之中汲取养料,去不断成长。
  十几岁的明辰並不是什么军事家,他不懂如何统军,如何分配资源,如何指挥军队。
  他所有的不过也就只是另外一个世界五千年精彩的歷史,一个个令人惊嘆的战役,一个个传奇的將军和故事。
  他把这些故事说给了汪槐听。
  他知道汪槐未来將是一片战爭血路,能从这些故事里面得到什么,只能靠汪槐自己了。
  匆匆十年岁月过去。
  少年郎也会了统军。
  而那低等的平民,成了搅动天下风云的豪杰霸主。
  当初盛夏树荫下閒聊的故事,迸发出了无限的智慧,启发著有心人不断前行。
  ……
  “杀!!!”
  熟悉地形的追兵都知道,血衣军慌不择路,逃跑的方向是一条死路。
  他们追上去,必定可以將溃败的敌人斩杀殆尽。
  移动的军功就在眼前,这些人便是移动的荣华富贵。
  领军的薛敬奇將军更是兴奋不已。
  他们在创造歷史,在创造奇蹟。
  那可是汪槐啊!
  覆灭一朝,占据半壁江山的霸主。
  现在霸主陌路了,他將踩著汪槐的脑袋,登上歷史,成为一代传奇之將,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他红著眼,高声喊著:“汪槐留给我!”
  马上就要追上了,胜利就在眼前。
  只是……
  “杀呀!!!”
  “我们拼了!”
  “我们拼了!”
  “跟著这些狗贼拼了!”
  但见前方烟尘瀰漫,战马嘶鸣。
  原本溃败的士兵们,此刻却是红著眼睛,怒声嘶吼咆哮著。
  没有四处逃窜,反倒是掉转马头来,决绝的朝著他们这些追兵而来。
  他们没有粮了,没有退路了。
  唯有一战。
  如狼似虎的军士们眼中仿佛冒著红光,如同悬崖边的猛兽一般,欲要择人而噬。
  凶猛咆哮之声,震耳欲聋。
  “杀!杀!杀!”
  这些血衣军不对劲!
  迎著这些人的目光,薛敬奇猛地打了个哆嗦,没来由的有些腿软了。
  四面八方都传来了阵阵恐怖的喊杀之声。
  眼前的军士们在他的眼中仿佛都已经不是人了。
  而是一群游走在冥土边缘的恶鬼,张牙舞爪,凶悍恐怖。
  怎么回事?
  这跟他想像的砍瓜切菜的一般的战斗是不一样的。
  近在咫尺,已经无法再撤退了。
  两军不可阻挡的撞到了一起。
  战场如同绞肉机一般,將所有人都搅在了一起。
  士兵怒吼咆哮之声震耳欲聋,鲜血飞洒,断肢头颅齐飞,每时每刻都在死人。
  军心是很重要的。
  战斗动輒数万人参与其中,但是结束时伤亡往往不多。
  当数量压制,死的人超过一定范围,士兵们就会自动萌生退意。
  退了,阵型散了,军心涣散,便是输了。
  而眼下,便是双方意志和军心的比拼。
  背靠悬崖,决绝拼死的血衣军们爆发出自己全部的能量与梁军廝杀。
  他们没有退路,不前进,便是死。
  他们不怕刀剑,不怕长矛,哪怕是被斩断了臂膀,穿透了胸膛,他们也要吐出一口血沫来,去蒙蔽敌人的视线。
  战斗惊人的出现了一边倒的局面。
  恐怖的血衣军团再一次向天下证明了,为何血衣军可以短短几年的时间里席捲全国,为何他们可以一路北上攻无不克。
  砍瓜切菜一般,徐仲灵精心挑选,精心训练的奇兵,在这衝杀之下,竟不是一合之敌。
  谁是猎物?谁是猎人?
  兴奋的追兵们追出了乌龟壳一般的坚城,他们的前方並不是军功,而是要命的恶鬼。
  “这……这……”
  “怪物,怪物……”
  “快,快,撤!”
  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薛敬奇从来都没见过这样的战斗,他从来都没有见过士气这么恐怖的军团。
  为什么会这样?!
  分明刚刚这些士兵还因为粮草被断而士气涣散的!
  他浑身颤抖,眼仁放大,恐惧的不行。
  前方哪里是他踩著汪槐上位的封神之战?!
  那分明是为他精心选好的坟墓。
  他掉转马头,不顾一切的呼喊著,狼狈的想要逃窜:“快撤!!!”
  只是……
  “嗖!”
  快到不可思议的刀光闪过,头颅高高地飞上了天空。
  迴旋的大刀斩断了他的脑袋,狠的插在了鲜血遍地的战场上,大刀经歷了无数的战斗,斑驳破旧,却又血气森森。
  无头的將军摔落了马,狰狞的脑袋落在了地上,死不瞑目。
  每个对手都知道汪槐是如何战斗的。
  他是猛士,是莽夫,是身先士卒的勇者,是一力降十会的怪物。
  人们都以为看透了他,都觉得能战胜他。
  但是,时至今日,依旧没有人能取下他这颗价值连城的脑袋。
  夕日西下,残阳如血,战场萧索残酷。
  破碎披风上的鲜血已经凝结成了块。
  身先士卒的豪杰策马来到了大刀跟前,抓住刀柄,將之拔了出来。
  身后是一眾嗜血残暴的追隨者。
  胜了!
  斩灭大半追兵,剩下的几个逃兵嚇破了胆,狼狈朝著逍遥城的方向溃逃。
  汪槐举起手中大刀来,高声呼喊著:“诸位,隨我杀回去!”
  “杀!”
  “杀!”
  “杀!”
  地狱之中归来的战士们,势如破竹,去追隨他们信仰的领袖,去追逐属於他们的出路。
  ……
  “是我贏了!”
  “是我贏了!”
  “是我贏了!”
  徐仲灵心里一直都有一份蓝图。
  他自幼早慧,自小就有个爱好,喜欢去观察旁人,去评价旁人。
  哪怕这个人再烂再无能,他也会挑出一个角度来夸讚他。
  哪怕这个人再优秀再完美,他也能挑出一点来去批判他。
  长此以往,他发现自己有些特別的才能,他能很快找出一件事物、一个人的优势和劣势。
  他还有个才能,那就是镇定理智,极大的恐惧、极大的喜悦、极大的兴奋、极大的紧张……他都可以抑制,他都可以维持理智平静,只是会抑制不住的发痒,抓挠自己。
  凭藉著自己姣好的样貌,他勾搭上了当地豪绅家的姑娘,借著姑娘的资源,看了些书籍,开了智慧和眼界。
  乱世降临,他便一直在旁边观望著。
  汪槐的起事看上去摧枯拉朽,不可阻挡,但是实际上一直都存在著一些无法避免的漏洞。
  他看出来了,这些漏洞也是机会。
  他寻到了陈跃这个人,费了些心思投其所好与他相识,静静的蛰伏在一边,寻找机会。
  时间流逝,他看到了血衣军一路崛起,浩浩荡荡数十万军队围攻越阳城那般恢弘。
  看他平地起高楼,但也看的种种埋藏在壮烈外表下的丑陋。
  他发挥出了自己的能力,他看得汪槐的优势,也看得他的劣势。
  在一眾军士为覆灭一国欢呼雀跃时,他却在陈跃耳边吹风,有理有据的说著汪槐不可同富贵,需保留一手的话。
  他像是蛰伏在阴影之中的毒虫,抓住机会,一击致命,接过陈跃的遗產,按照他想了千百遍的计划,一路起势,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占据了逍遥城,手段尽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发展成了可以跟血衣军分庭抗礼的割据势力。
  他时不时就会做一个梦。
  梦里梦见,他覆灭血衣军,接过汪槐的遗產,占据南方,勾引乾元与北烈大战,在要命的关头入场,吞併两国,一统天下。
  他坐在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上,创造出属於他的时代。
  这是梦,也是他的野心。
  而今日,便是第一步。
  覆灭血衣军,接过汪槐的遗產,他就有了上牌桌的资格。
  歷史的车轮滚滚,贏家往往都不是第一个跳出来当靶子的人。
  汪槐是英雄,但他的才能不配得到现在的位置,这並不属於他。
  他站在城墙上,看著远方浓烟升腾,看著薛敬奇追逐汪槐的追兵远去,他浑身颤抖,抓挠著鲜血淋漓的胳膊,嘴角露出浅浅的笑容来。
  下一步的计划该是什么呢?
  用汪槐的头颅和北边的领土跟乾元谈判,换取和平?
  该如何收揽南方这些顽固之人的民心呢?
  宽大处理血衣军降卒,詆毁汪槐忘记初心,重新拾起来善待百姓的口號?
  乌云退去,阳光如此明媚,青天如此晴朗。
  徐仲灵面上掛著和煦的笑,已然开始想像起了接下来的计划。
  算算时间,派去进攻血衣军粮仓的伏兵也该回来了。
  本来计划是要跟薛敬奇前后夹击的。
  没想到汪槐的军队如此不堪,数量不多也就罢了,竟然这么简单就溃败了。
  想来是前段时间在军中散步消息动摇军心的策略起效了。
  这些人还无头苍蝇乱窜,还朝著死路上跑了,倒是他高估对方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