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庆寿辰双喜同庆
  第435章 庆寿辰双喜同庆
  初二日,二姑娘一早儿起来,便只红玉一个伺候。余下三人,绣橘、苗儿、条儿等,直待早饭时方才现身,且一个个神带桃、眼藏媚態的,二姑娘便知昨儿这仨定是又与陈斯远廝混了一夜。
  许是有孕之故,二姑娘不禁忧心不已,暗忖:这般旦旦而伐的,便是铁打的人也熬不住啊,更遑论陈斯远时而便要连折几枝。
  奈何这等事儿迎春一时不好与陈斯远分说,思来想去,便在早饭后寻了红玉问询。
  红玉听罢笑吟吟不知如何答对,思量一番,便附耳低声说了些『空翻蝶』『背飞鳧』之类的样式,直把二姑娘听了个瞠目。
  心道无怪绣橘等一早儿便是莲步难移的模样,敢情是昨儿个夜里累著了?
  又听闻陈斯远虽恣意却有节度,一颗心放进肚子里,那劝说的话儿自然也就不用说出口了。
  这日二姑娘极为繁忙,一则明日便是贾母寿辰,须得將寿礼预备下,准备明日往荣国府庆贺事宜;
  二则,牙婆昨儿个递了信儿来,保寧侯府鬆了口,两千亩的三处庄子作价八千两,一併发卖给迎春。这般大的买卖,总要看了实物才好。
  因是迎春便点了吴俊的差,到得前厅仔细交代一番,命吴俊带著两个小廝並帐房往关外跑一趟;
  三则,不日宝釵便要过门,隨即便是中秋。新裁的冬衣要发下去,中秋的赏赐也要定下。
  林林种种、杂七杂八,二姑娘忙活了半日方才算完。
  午后黛玉又来,迎春说了辽东庄子的事儿,黛玉蹙眉略略忧心,只道不好尽信了保寧侯府。那辽东山高皇帝远,往来一回说不得便要两月之期,若那些庄户不服帖,白的银子岂不打了水漂?
  迎春一琢磨也是,思量一番,又想著少买些庄田,也学著黛玉多在新扩的北城置办一些宅院,留待租赁给那些京官。
  两女虽不属同一家,却同嫁一夫,说过正事儿,难免便要提及陈斯远。
  只是黛玉、迎春口中的陈斯远好似有些迥异,迎春眼中,远兄弟体贴温存、成熟稳重,凡事儿总会想在迎春前头,迎春只觉天下间再没陈斯远这般妥帖的男子了。
  黛玉狐疑不已,嗔怪著却说陈斯远时而捉弄人,一惊一乍的简直好似顽童!
  二姑娘听罢乐得前仰后合,只道是因著黛玉年纪小,夫君才这般与其胡闹。
  却不知黛玉心中另有所想:於陈斯远心中,只怕自个儿是要胜过二姐姐一些的。
  盖因前些时日因著陈斯远童趣不断,惹得黛玉好一番腹誹,陈斯远便道:“世上谁人没有两面?一面沉默不语、成熟稳重,一个嘰嘰喳喳、顽劣至极,成熟是给不熟的人瞧的,顽劣方才是留给在意的人。须知:男儿至死是少年。”
  黛玉起初只道陈斯远是在强辩,可过后细想,她自个儿又何尝不是如此?
  陈斯远时常將其捲成春卷挠足心,她也时常用髮丝撩拨得陈斯远直打喷嚏。或许两个彼此在意的人在一处,本就该童趣横生?
  想明此节,黛玉心下酥软,只觉待陈斯远愈发眷恋。她也不曾点破此事,所谓求仁得仁,二姑娘此前十几年战战兢兢、朝不保夕的,所求不过一份安稳。她既心下满意,自个儿又何必多事?
  且十根指头还有短长之分,同样都是妻子,陈斯远心下有所偏重也是寻常。待別过二姑娘,黛玉忽而想起不日便要进门儿的手帕交宝釵来,一时心下惴惴,生怕宝姐姐一来,自个儿那份儿偏爱便要转到宝姐姐身上了。
  这日午后,又有燕平王府的侍卫来请,陈斯远不好再推却,忙换过衣裳隨著侍卫去了。
  谁知他前脚刚走,后脚便有薛蝌登了门儿。家中无人,便只好由二姑娘答对。
  薛蝌此番为著两桩事,一则將剩余分润送过来,二则是寻陈斯远商议,提前几日將宝琴的嫁妆抬进府中。
  薛蝌此人行事谨慎,见答对自个儿的是黛玉,陈斯远去了燕平王府,当下便只说了头一桩,且说的是不日送来分润。待吃过一盏茶便起身告辞而去。
  二姑娘见薛蝌语焉不详,便知其定有所隱瞒。只是迎春也不大在意,这世间素来都是男主外、女主內的,外间的事儿她可不愿多插手。
  打发了管家李財將薛蝌送走,二姑娘倦怠起来,回房好生小憩了一会子,谁知起身时外间业已擦黑。
  迎春睡的有些懵,一时闹不清是朝夕,呆愣了会子才叫了人来。绣橘挪动莲步凑过来,迎春就问:“什么时辰了?”
  “回太太,酉时一刻了,可要传晚饭?”
  迎春道:“也不大饿,且等一会儿吧……是了,老爷可回来了?”
  绣橘笑道:“半个时辰前刚回,进来瞧了太太一遭,见太太一直睡著,便往西路院去了。哦,还说了吃过晚饭来看太太呢。”
  “嗯。”迎春应了一声儿,搭著绣橘的手起身,挪至宴席间又寻了罗汉床落座。
  待苗儿掌了灯来,她方才缓过神来,道:“也不知怎地,近来贪睡得紧。”
  苗儿就道:“太太如今可是双身子,可不就要能吃能睡的?”
  又有条儿送了湿热帕子来,伺候迎春擦脸,也道:“太太还是早些用饭食吧,可不好饿著肚里的小公子。”
  迎春笑道:“他才多大?哪里就能分出男女了?”
  条儿振振有词,说道:“酸儿辣女,太太近来颇喜酸食,一准儿怀的是位小少爷!”
  迎春咯咯咯笑了一阵,手搭小腹,也盼著这一胎是个男孩儿。又因条儿提起酸食,迎春口齿生津,忍不住道:“家中可有葡萄?再捡几颗盐渍梅、酸枣来,许是睡多了,这会子胃口有些堵。”
  红玉应下,忙去寻了几样来。
  迎春吃用一些,果然胃口大开。待饭食送上,倒是比平素还多吃了一些。
  用罢晚饭,迎春也不好吃茶,只吃了些红枣水温养胃口。
  过得须臾,外间绣橘传话一声儿,陈斯远果然来了。
  迎春笑吟吟起身相迎,陈斯远见了,紧走几步上前搀扶,嗔怪道:“坐著便是了,咱们又不用外道,何必起身来迎?”
  迎春笑道:“这才几个月,哪里就用得著这般小心了?”
  说话间夫妻两个携手落座,二姑娘招呼红玉来给陈斯远沏了一盏女儿茶来,因问道:“下晌王爷如何说?”
  陈斯远哭笑不得道:“快別提了,真真儿是將我骂了个狗血淋头。”
  “啊?”二姑娘关己则急,忙追问缘由。
  陈斯远娓娓道来,却是上回將罗四两送去王府,又献上京师百姓吃水之策,他自忖一举两得。却不知罗四两没两日果然在王府打出个甜水井来,不过燕平王寻了內府官吏相询,便有人言说,京师冬日天寒地冻,胶乳管子只怕不中用。
  燕平王不信邪,到底定製了一些胶乳管子来试用,也不知是工艺还是旁的缘故,那经过胶乳管子的水流出来,总带著一股子怪味儿。
  於是胶乳管子是不中用了,不过陈斯远的思路没错儿。內府上下为了这桩財源,可谓是群策群力,数日光景便得了两策。
  一则用铅管,铅管便宜,且不易腐锈;二则用铁管,以倭银镀上薄薄一层,如此一来也可防锈烂。
  比照成本,自是铅管占优,燕平王一时拿不定主意,今日这才急吼吼邀了陈斯远相商。
  陈斯远一听铅管,激灵灵就是一个寒颤!当下扯了一通铅汞之毒,唬得燕平王一愣一愣的,这才偏向於倭银镀铁。
  儘管被燕平王鼻子不是鼻子、脸儿不是脸儿的骂了一通,可陈斯远离开王府时只觉得自个儿升华了!就衝著阻拦內府用铅管供水这一桩,他陈大官人就合该立生祠!
  二姑娘虽不大懂,可见其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样,便也为其高兴。
  到得夜里,陈斯远修身养性,便宿在了迎春房里。小夫妻本待说说话儿便一併安寢,奈何都是青春年少的,磨磨擦擦难免擦出心火来,於是陈大官人少不得淝水、赤壁连战两场,二姑娘无力招架,唯吞吞吐吐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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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转过天来,中、西两院儿一早便热闹起来。
  两房太太要往荣国府去祝寿,自是轻忽不得。迎春、黛玉俱都仔细梳妆打扮过,待凑在一处,迎春便见黛玉依旧是寻常打扮,当下心中熨帖之余,不免说道:“妹妹得了誥命,合该按品誥妆,怎好因著迁就我便这般隨意打扮了?”
  黛玉笑道:“二姐姐是回自家,我是去瞧外祖母,哪里就犯得著大费周章的?再说誥命一事,知道的自然知道,我是不乐意装扮了给那些不相干的人瞧热闹。”
  迎春劝说不过,只得依了黛玉。
  四下丫鬟好一番忙碌,贺礼装车,又来催两位太太启程。迎春、黛玉被丫鬟簇著出了仪门,这会子端水大师陈斯远方才姍姍来迟。
  他心下拎得清,於是登车前仔细嘱咐了黛玉一通,去时便与迎春同车,回来时再与黛玉同乘。
  算盘珠子打得叮噹响,奈何一想起宝姐姐不日也要过门,陈斯远就头疼的紧。有道是:一个和尚担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三个和尚没水吃。
  如今只迎春、黛玉两房,他心思细腻些,一碗水还能端平。待宝姐姐一来,想要一碗水端平还不知要多拋费多少心思呢。
  且不提陈斯远满是艷福的烦扰,一行人等簇著车马往荣国府而来。发祥坊同在內城,距离寧荣街不远,车马便是再缓,不到两刻也就到了地方。
  早有余四门前瞭望,见一行车马到来,紧忙吩咐开了角门。一行车马进得荣国府,便有贾璉笑吟吟来迎。
  陈斯远扶了迎春下车,与贾璉笑著答对几句,便领著迎春、黛玉过了仪门。因凤姐儿还在月子里,是以来迎的便只大嫂子李紈与探春、惜春、湘云。
  老情人相见,即便眾人都瞧著,二人实木相对还是相持了一瞬。有情人很多时候什么话儿都不用说,只一眼便知彼此心意。
  眼见陈斯远那一双清亮眸子里满含情谊与关切,李紈顿时心下熨帖。因生怕被人瞧出来,忙噙了笑上前扯了迎春与黛玉的手儿,道:“二妹妹、林妹妹可算来了,你们是不知,老太太一早儿就在催问,一会子问二妹妹,一会子又问林妹妹。誒唷唷,若再不来,只怕就要打发人去催请了呢。”
  此时三个小的也围凑过来,这个一言,那个一嘴的,嘰嘰呱呱说个没完。
  说来也奇,明明早前湘云这妮子最是与黛玉別苗头,偏生黛玉这一出阁,她反倒愈发捨不得起来。这会子扯了黛玉的手儿上下观量,泪眼婆娑的险些哭出来,只道林妹妹这一出阁,她这些时日也没了趣味。
  探春、惜春围著迎春问个没完,眼见二姐姐眼底止不住的笑意,两个小的便知二姐姐定是极满意这桩婚事了。
  惜春还小,只顾著为二姐姐高兴,又缠著陈斯远『远大哥』『二姐夫』地串换著叫;探春深藏心事,这会子不禁愈发艷羡迎春。
  是了,莫说是二姐姐,如今京中谁人不艷羡嫁与探郎的贾家二姑娘?青春年少、品貌上佳,又肉眼可见的前程远大,更难得的是其人並非是夸夸其谈之辈,於那货殖之事极有建树,私底下更是有人称其再世陶朱。
  这般男子,简直是天底下万千闺中女子的如意郎君!
  李紈眼看没完,便笑道:“知你们姊妹情深,敘旧的话儿不如容后再说,老太太可还等著呢。”
  她这般说了,眾人方才稍停,又一併往贾母院儿而去。
  过穿堂、垂门,沿抄手游廊而行,不一刻到得贾母院儿正房。极为凑巧,这会子邢夫人方才从后头穿堂兜转过来,遥遥便见眾人簇著珠光宝气的迎春款款行来,晃得邢夫人心下好一阵恍惚。
  定睛观量,但见那便宜女儿人物秀丽、服御繁华,有豪贵家气象。
  真真儿是:碧纱如雾护春妆,兰麝薰多骨亦香。
  邢夫人本就不是个大度的,这般看罢不由得酸水上涌。
  因是停步略略等候,待迎春到得近前,开口便阴阳怪气儿道:“唷,我的儿,原是你啊。遥遥瞧著,我还当是哪家的太太来给老太太拜寿了呢。”
  隨行的绣橘心机不多,当下就笑著道:“在陈家,我们姑娘可不就要称一声儿太太?”
  一句话生生將邢夫人噎得半死,迎春见不对,忙上前见礼。
  邢夫人不由愈发冷淡,答对了几句,便与眾人一道儿进了內中。
  陈斯远携迎春、黛玉上前拜见贾母,贾母满面堆笑、頷首连连,一双浑浊老眼更是腾起水雾。当下叫过迎春、黛玉,一手一个拉扯住,左瞧瞧、右看看,不禁感嘆道:“你得了好归宿,祖母也为你高兴。看你这模样,想来日子过得顺遂?”
  迎春俏生生頷首,道:“夫君待孙女儿极好,老祖宗只管放心。”
  贾母点点头,又看向黛玉:“我的玉儿,你……”
  黛玉巧笑道:“外祖母,我也好著呢,外祖母不用掛心。”
  贾母嘆息道:“你还小,合该过二年才出阁才对。不过纵然出了阁,也该多来瞧瞧我。我这心下,可一直惦记著呢。”
  黛玉笑道:“今时不比往日,出行一趟总要大动干戈。往后若是得空,我多来瞧外祖母就是了。”
  贾母不迭应下。又有李紈打趣几句,贾母这才恋恋不捨撒开手,请了迎春、黛玉落座吃茶。
  此时又有婆子来回,说是大老爷已去了前头小厅。陈斯远与贾璉忙起身別过贾母,往前头小厅去会贾赦。
  邢夫人心气儿不对眼见红玉小心翼翼扶著迎春落座,便与丫鬟红蕖道:“这才过门多早晚?走到哪儿都要人搀著,太太样儿扮了个十足。”
  红蕖年纪小,自是不知如何回话儿。迎春的异样也落在了眾人眼中,贾母上了年纪还未反应过来,探春已讶然掩口,道:“二姐姐这般……莫不是有了身子?”
  此言一出,眾人齐齐看向迎春。
  迎春靦腆笑著道:“上月底诊看了脉象,大抵是有了的。”
  “果然?”贾母大喜过望,忙吩咐琥珀將王太医请了来。
  俄尔,王太医入內,给迎春诊过脉,旋即笑吟吟一拱手,道:“给老夫人贺喜了,二姑娘脉如滚珠,的確是有喜了!”
  王太医的话好似一锤定音,迎春笑得愈发端庄靦腆,几个小的凑过来齐齐道贺,贾母笑得頷首连连,又有李紈凑过来嘀咕了几句育儿经。
  邢夫人不咸不淡也恭贺了几句,转头儿心气儿愈发不对。是,二姑娘是她亲手送到陈斯远跟前儿的,还连著两番牵线奔走……可那又如何?
  她邢夫人居中奔走,图的是方便与小贼往来,哪个要看迎春这般恣意顺遂了?
  邢夫人连连运气,好半晌想起愈发好玩的四哥儿来,这才心气儿稍顺。暗忖:你做了便宜正室又如何?还不是要喝老娘的洗脚水!
  暗自舒了口气,恰王夫人这会子才来,邢夫人忽而又高兴起来。待王夫人入內,邢夫人连连夸讚迎春好福气,又说陈斯远不该告假成婚,否则说不得能早些年入阁呢。
  王夫人僵笑著听了,心下愈发慪气。盖因黛玉出阁那日,王夫人生怕宝玉闹腾,一早儿便將人送去了夏家。谁知过得一日,宝玉回来了不说,身边儿还多了个宝蟾。
  那宝蟾更是羞答答的言说,那日夜里便与宝玉成就了好事儿。
  王夫人整个人都不好了!念著黛玉,所以闹腾……然后又偷了夏金桂身边儿的丫鬟,她实在不知宝贝儿子心下是如何想的。
  比照陈斯远高中探、前程远大,只小了两岁的宝玉犹如顽童一般让人不省心。
  有道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那外头的子弟如何出类拔萃,王夫人关起门来只当没瞧见。可陈斯远不同,这人寄居荣国府数年,大傢伙眼瞧著其从不名一文发跡到了今日。
  珠玉在前,自打陈斯远点了探郎,王夫人再也没脸儿提那劳什子衔玉而生了。
  妯娌两个相处多年,邢夫人自是瞧出王夫人的不自在,因是得意洋洋,好似大胜而归一般,转头待迎春不由热切了几分。
  二姑娘再是聪慧,这会子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闹不清楚便宜母亲怎地前倨后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