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7章 七人计划
  第1557章 七人计划
  清晨的光,从四楼降到了三楼,却照不进这个充斥著阴暗与冰冷的房间。
  这个房间,四壁呈现光禿禿的灰色,地面满是粗糲的碎石子与沙子,天板的顶棚也塌陷了一多半,细长的电线从那里无力向下垂著,像是风乾的死蛇。
  在本就不大的房间里,堆积著大片建材的废料,各类用废的酒店用品,见缝插针地被塞进废料之中,勉强清理出了一小片空地。
  在这个与玫瑰酒店格格不入的小房间里,七个高低胖瘦、各不相同的男女,彼此围在一圈,將宽大的黑袍垫在身下,紧盯著一具枯乾诡异的尸体,沉默地酝酿著什么。
  七人中间的那具尸体,青灰色的皮肤包裹著细长的骨架,蓑衣有大片的破损勉强盖住躯体,面部则被一把破洞的油纸伞遮挡,让人看不清面貌。
  “它到极限了……”
  这个时候,一个音色沙哑低沉的男人,一边摘掉脸上的白色面具,一边开口说著。
  当一句话说完,一张遍布风霜,却骨相威严的脸,暴露在了尸体面前,此人正是侯贵生。
  “这是第三个即將损坏的鬼差,我们试探的东西,不会有结果了。”
  当侯贵生主动摘掉面具后,另有一名女子开了口,但嗓音却格外粗獷,宛如男子。
  然而当她摘掉蓝色面具之时,露出的却是一张十分乖巧圆润的鹅蛋脸,一种人与声完全无法匹配的错位感。
  这个鹅蛋脸女人,是玫瑰酒店很早的一批房客,她是202房的聂凡梦,1月1日就已入住,也就是说她一个非店员身份,在这里活了近五天五夜。
  同样活了五天五夜的,还有她身旁,一个摘掉了蓝色面具的男人,露出深深凹陷的眼窝,脸色蜡黄地低诉道:
  “当初我与凡梦一同来到酒店,第一夜就因鬼差而走上这条路,结果却迟迟得不到任何逃出的方向。
  如果不是侯老先生到来,我们连现有的这个计划都没有方向,事情能推进到这一步,或许已经是奇蹟了……”
  203號房客,樊成,他说话时语气中透著难掩的绝望,连气息都愈发轻微,似乎多说一句话就要力竭。
  “我看未必!”
  “我们还有最后一拼的机会,哪怕只有咱们七个人!”
  就在这个时候,两个声线很相近,都透著一股稚嫩却执拗的声音一同响起,虽然说的话不同,但气势却格外相像。
  两个戴著黑色面具的瘦小身影摘掉了脸上的遮掩,露出了一对几乎完全一致,仅仅双眼比例略有出入的双胞胎女孩,在这时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寧慧、寧知,於1月3日入住玫瑰酒店,共住212號房,两人年仅十六岁,是这七个人中最年轻的两位,却无疑是其中最有胆量的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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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姐姐的寧慧,率先凝其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一把掀开了遮住鬼差面部的油纸伞,指向它说道:
  “昨天姓季的那人不知为何给它留了一只眼睛,但也让这个鬼差在幕后人的规则里,还能坚守最后一个晚上。
  当初,我们的计划本就是有一个最后破釜沉舟的备选,我觉得现在就是时候了。”
  寧知也摘掉黑色面具,身体前倾,神色有些急躁,看著七人中明显最低沉的聂凡梦与樊成,急声道:
  “当初是你们两个最早发现鬼差,也是最先加入鬼差身份的人,后来才是我与姐姐。
  高博来后,提出了利用鬼差身份,寻找酒店漏洞的设想。
  侯老先生与小千姐来后,在这一步继续向下深推,提出了藉助鬼差力量、挖掘幕后老板、將漏洞进一步撕裂,从而脱逃的完整计划。
  到了今天,计划其实已经完成了一大半,只差最后一步!”
  废料房里,寧家两姐妹的两段发言,没有让气氛活泛起来,反而在聂、樊二人的沉默中,显得更加低气压。
  在这个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两个红面具人,同时摘掉了脸上的面具,那是一男一女。
  其中的男人,刘海极长,遮住了左眼,隨著动作幅度变大,也让他左半边脸上的一块暗红胎记若隱若现。
  真正的高博,住在411房的第一任房客,於1月4日抵达玫瑰酒店。
  这个非天海店员身份的房客,其实在这一场计划之中,扮演著至关重要的作用,从寧家姐妹的话中就能看出。
  高博,其实是打破僵局的破壁人,是他提出用鬼差身份,也是最早深度发掘玫瑰酒店规则与秩序的那个人。
  甚至,他的假人都在很大程度,影响了季礼的决策。
  但与玫瑰酒店为修补bug而创造的假人很像,这个所有事情的起源人,高博却呈现了与聂、樊相同的绝望心態。
  摘掉红色面具的那一刻,他疲倦的嗓音,带著深深的负面感染力,一字一句地说起了所有的事。
  “当时,是我发现鬼差的数量越来越多,对这个明显与玫瑰酒店秩序有著对立与衝突的身份,產生了浓厚兴趣。
  也在那个时候,我做了与聂、樊相同的决定,並说服你们去利用这个身份,找出逃生的方法。”
  高博的目光幽深中带著血丝,那娓娓道来的语气,加上复杂的眼神,凝视著聂、樊二人,竟有一种末世到来前,细数过往的悲凉感。
  高博看了他们二人一眼后,目光上调,盯著破败的棚顶,幽幽道:
  “1月4日,聂凡梦、樊成与刚成为鬼差的我,跟隨著真正的那只鬼差,在午夜十二点搜寻酒店。
  当时的我,漫无目的地走著,跟著那只鬼差,观察、分析、结构……
  最终我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我实在想不通,玫瑰酒店是如此的完整、无解与平稳,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个对此產生强烈敌意的鬼差?
  况且,以幕后老板这种全盘掌握一切的能力,它怎么会对这只鬼差,如此放纵?”
  “因为,这只鬼差是被幕后老板,亲自创造出来的,或者是它故意引到这个秩序中的。”
  接过话来的人,是自说过一句后就再没有说话的侯贵生。
  而这句话出口,除了高博与小千度叶之外,另外的四个人,全都露出了骇然与震撼。
  显然,即便身在同一队伍,同行了多夜,有些事情却都还隔著一层纱,並无挑明。
  一个本已趋近平衡,甚至无懈可击的秩序,为什么要亲自创造出一个不稳定因素,並对原有秩序拥有巨大威胁的鬼差?
  高博阴沉地垂著头,片刻后伸出手指指著天板,沉声道:
  “没错,对於幕后老板而言,这个完美无缺、全盘掌控的酒店,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等同於无趣、乏味与虚假。
  所以,鬼差本身不意味著什么,但它的出现,会给本来毫无希望的我们这些房客,滋生出虚假的希望,从而引诱著我们,去计划、去反抗、去挑战。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做的一切,本来就是它的预期,甚至是需求。”
  聂凡梦、樊成听到这个震惊的真相后,一瞬间被抽走了本就没有多少的力气,彻底瘫坐在地,面如死灰。
  寧家姐妹大口大口喘著粗气,几次想要起身反驳,可却找不到辩驳的理由。
  然而,在这种情况下,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小千度叶,却摩挲著掌心的红色面具,说了一句话。
  这句话,像是对他们行动的鼓舞,却也像是对结局的绝望断言。
  “对於它,这是需求;对於我们,也是希望。
  儘管那是假的,但有时候假的,比真的还要真实。”
  侯贵生没有说话,他只是披著黑袍坐在那里,脊背挺得笔直,如同一座融入了阴影中的山。
  他是提出所有计划的那个人,既然如此,就意味著他已决心,將这份虚假的希望,促成真实的生路。
  即便,代价是什么,连他自己也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