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求仁
  第361章 求仁
  在燕里的示意之下,燕寻点了三炷灵香,他与吴朵二人躬身三拜,將灵香插在碑前。
  宋宴虽然不是燕家人,但也遵循燕氏礼法,手中燃了灵香,按照规矩好生祭奠了。
  看著碑上的名字,恍惚之间,宋宴的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了那一道决然走入山巔火池,消散於火焰之中的身影。
  心中不禁生出许多思绪。
  也许燕伯前辈的炼器水平,当年便已经达到了以筑基境界锻造法宝的要求,否则在两仪界中,求仁也不会问世。
  只是炼器材料、锻造工具.种种限制,叫他终其一生都没有办法真正完成愿望。
  而无尽藏蕴藏的某些玄妙,补足了这一点,让他能够得偿所愿。
  没过多久,燕寻得了族中的传讯,似乎是有什么事务要处置,於是他向爷爷燕里和宋宴告罪了一声,便带著吴朵匆匆离开了。
  宋宴也准备告辞离去,但燕里却留住了他。
  “宋小友,我不知道先祖与你,有什么渊源,不过老夫观你上香祭奠,崇敬感恩,想来此间种种,应当是好事。“
  他边往另个向,边说道:“隨我来。”
  “不知友对先祖的事了解多少。”
  “此前听燕恆说过一些,燕伯前辈想要以筑基境的修为,炼製出一件法宝。”宋宴如实答道。
  “呵呵,不错。”
  燕说道:“那——友是如何看待此事的呢?”
  宋宴思索了刻,说道:“前辈宏愿远阔,在下虽然对炼器一道一窍不通,但只是听闻此事,便知晓其中艰难。”
  “听起来似乎並非正途——”
  燕里闻言,神色微微一黯。
  的確,先祖的思想有些难以理解,寻常人听来,只会觉得不可理喻。
  然而宋宴却又话锋一转。
  “不过,晚辈倒並不觉得,这是条歧路。”他说道。
  燕里一愣,看向宋宴。
  宋宴继续说道:“修仙界繁衍至今,不知有多少功体道诀、丹方阵法,是在前人一步一步的脚印之中诞生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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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在千年万年之前,每一个迈出第一步的前辈们,都被当时的人们视作异类,认为他们走上了歧路。”
  甚至於再往前追溯,若是没有第一步“歧路”,这个人间根本就不会出现修仙界,也说不定呢。
  宋宴正色道:“如果千年,万年之后,真的会出现达不到金丹便能够铸造法宝的炼器法门,或者其他一些能够大幅提高炼器品阶的特殊手段。“
  “这些法门之中,会有燕伯前辈的思想,甚至於说这一切的启迪,就来自於他老人家。”
  “到了那时,燕伯前辈就是一位先驱了,对吗?“
  道统正藏之中说过,在不知多少万年之前,修仙界中的一切都才刚刚开始生长的时候,有著许许多多看似没有意义的探索。
  但那些东西一点一滴,一砖一瓦,最终造就了如今的修仙界。
  宋宴是打心底里敬佩这样的人。
  燕里听完,苍老的面容上浮现了些许惊异。
  这些大宗门的弟子,眼界果真是非比寻常。
  隨即深深地嘆了一口气。
  “以筑基境界,铸造法宝,即便是千年之后的今日,听来也是匪夷所思。”
  “更遑论当年。”
  燕里说道:“我曾经看过外祖从前的一些手稿和记录,有关於他的传闻,族中亦有许多流传。”
  “从一位声名在外的炼器大家,到离经叛道的不可理喻之人,也就是短短的十数年。”
  “在世眼中看来,他是寿元將近无望丹,慌不择路了。”
  “到现在都还有许多燕家自己人,认为他的设想是一条歧路,是痴人说梦。“
  “小友能够这么想,实在是难得。“
  下山的路径愈发曲折隱僻,逐渐远离了堂皇飞檐,最终二人停在一处山坳的末尾,一片低矮的老旧石屋面前。
  推开古旧的门板,令宋宴感到意外的是,没有什么陈腐气息,屋內也没有多少灰尘。
  似乎常有人来此打扫。
  不过屋內有些幽暗逼仄,仅有一石榻,一石架,角落堆放些早已辨不出本来面目的材料。
  石架上,整整齐齐,叠放著许多玉简和纸质书籍。
  “这些,都是先祖生前所留的一些记录,燕恆回来之后,把这些都归还家族了。”
  燕里手一抬,示意宋宴隨意观看。
  “那些炼器手段,自然是不能隨意给外人观看的,已经收录进家族的藏书阁。留在此处的这些,都是先祖的一些手札。“
  “你可自观看,只是不要带就是了。”
  燕里看向这个年轻,眼中满是欣赏。
  燕氏非常欢迎与这样的青年才俊交好,更何况对方似乎真的与自家先祖有些渊源,对先祖的事也十分感兴趣。
  他如今虽然已经不再管顾族中诸多事务,但为对方稍稍行些便宜之事,还是做得到的。
  “多谢前辈。”
  宋宴隨意翻了翻,大部分都是他为铸造法宝而记录的思绪和进行过的尝试。
  “灵物秉性,天地之赐,何必以金丹之火为尊?异火熔融,灵煞轮转,未必不能引动灵韵—”
  “草木荣枯一岁而落,地蕴灵石千万载始成,生灵有寿尽之时,灵蕴怎不可於朝夕之间成就——”
  “如若不以修士之神念驱使,而借锻材自身灵韵相激发,似可跳脱修为桎梏。”
  “此路近乎豢灵造物,器成之,如生灵诞生之初耶——歧途?歧途!”
  这其中大多数,宋宴都看得云里雾里,毕竟没有怎么接触过炼器。
  但能看得出,这位燕伯也並不是真的一直都对自己的钻研有信心,也有迷茫。
  毕竟这一条前路完全是未知,很有可能是一条死路。
  隨后,宋宴翻到了一枚特殊的玉简,大致翻阅了一番。
  这一枚玉简,似平是燕伯前辈在临终前留下的。
  “听说了吗?”
  “怎么?”
  “宗家的那位少主燕归,为了一个散修女子,收敛了性子,开始好生习练铸剑之道了。”
  “燕归少爷?”
  “是啊,燕归少爷从前不学无术,近来改了性子,刻苦钻研,听闻炼器水平突飞猛进哩。”
  燕氏分家,议论纷纷。
  “现在开始也还不算晚,假以时日,也许依然能够扛起燕氏的名號吧。,这一件事,近来在整个燕氏,都传的沸沸扬扬,大家都在议论此事。
  可在燕伯耳中听来,却有些刺耳。
  他不太喜欢这种浪子回头的戏码。
  就好像一个好人做了一件坏事,叫做原形毕露。
  可坏人做了一件好事,便可称之为浪子回头。
  当然,这件事倒没有那么严重,这位燕氏少主平日里除了不学无术之外,並不做什么恶事。
  这些跟他这个分家弟子,也都没有什么关係。
  他痴迷於炼器之道,虽然年纪不大,但已经有所成就,许多族老都很关注他。
  而且在燕伯的心中,早就已经种下了一颗种子。
  他想要成为一位金丹境的修士,铸造一件真正的法宝。
  对於楚国的绝大部分修士来说,能够成就金丹,那已经可以称之为终极追求。
  可对燕伯来说,成就金丹,只是为了铸造法宝而已。
  不仅有炼器天赋,燕伯也真的足够努力。
  废寢忘食,除了修炼,就是钻研炼器之道。
  然而燕伯也没有想到,有一天,那位传闻中燕氏宗家的少主,会亲自上门拜访自己,请教有关炼器的问题。
  “族兄!此番还要多谢你知无不答,否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燕归的眼中满是真诚,倒让燕伯感到奇怪了。
  “你贵为宗家少主,族中精於炼器的长老应该都可以解答你的问题,为什么要来找我?”
  燕归说道:“此前我也去请教过许多族老,可毕竟修为境界不同,许多方式方法和细节无法参考。“
  “不过他们每次提起族中年轻一辈的炼器水准,总会提到族兄你的名讳。”
  “所以这才来请教你。”
  燕归匆匆告辞:“族兄,日后恐怕还要叨扰。”
  “呃——自便。”
  燕伯看著这位少主离去,心中颇有古怪。
  “为了一个女子,竟然有如此决心?“
  “青梅——马——”
  “嘖嘖。”燕伯摇了摇头:“真是肉麻。”
  不过,燕归的態度很是谦逊,他並不討厌这样的请教,反倒还有些沾沾自喜。
  数十年之后。
  燕伯不仅是筑基境的修士,一手炼器之道,已经名动楚国。
  “长老,紫阳宗许长老求见。”
  燕伯翻看著炼器古籍,听闻下人来报,隨手丟去一个乾坤袋,说道:“他要的东西就在这里,你给他拿去吧,就说我没空。”
  跟人见面,自然要谈话,免不了一番假惺惺的客套,燕伯最烦这些事情。
  “是——”
  “长老,朝节將至,北呀许多家族请您去坐客。””就说我最近忙,没空。“
  “是——””
  “老!老!”
  下人急急忙忙,大呼小叫,叫燕伯皱起眉头:“什么事,慌慌张张,慢慢说。”
  “宗家老要把许配给您!您要进宗家了!”
  下人喜上眉梢。
  燕伯也微微一愣。
  从分家进入宗家,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这代表了许许多多的好处。
  在重视血脉亲缘的修仙家族,这代表自己的后人,全都是宗家之人了。
  二小姐美若天仙,与燕伯也算是熟络。
  然而,他却拒绝了。
  二小姐找上门来,泫然欲泣:“燕伯,我有哪一点不好,你要如此待我?“
  “你没有不好。”
  燕伯说道,神情也有些不自然:“你是宗家的二小姐,相貌,资质,品行,都很好,说来其实是我高攀了——”
  “那为何——”
  “我不想耽误你。”
  燕伯说道:“我想要成就金丹,想要铸造一件真正的法宝——我没有时间陪伴你。“
  “这有什么关係?”二小姐质问道:“修仙界之中,不知有多少道侣是这般,甚至有二人闭关不出,数十年不曾相见。”
  燕伯沉默了。
  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燕归的面容。
  几年之前,这位燕氏少主独自一人回到了族中,听闻是那位女修为了救他,与魔修同归於尽了。
  后来,他也以身殉剑。
  沉默了刻,燕伯说道:“可是那样——”
  “真的能称之为夫妻、道侣么?”
  北呀山城的春日,暖阳融融,灵灼灼。
  朝节热闹非凡。
  然而此时此刻,分家的一处僻静的炼器室內。
  燕伯看著炉中报废的炼器材料,眉宇之间,儘是失望的神色。
  “又失败了,这样还是不行。”
  已经不知道是他第多少次尝试熔炼这种材料了,可达不到金丹境的灵力,始终无法彻底地熔融其中杂质,更不要提锻造了。
  如今,自己已经在筑基境停留了百余年,寿元將尽,肉身气血也开始衰退枯竭,结丹的希望早已熄灭了。
  燕氏以炼器立族,修炼资源终究是有限的,宗家子弟尚需爭抢,何况他一个分家旁支?
  即便他日日夜夜不停地炼器,换取资源,凭藉自己的天赋,结丹也是遥不可及。
  然而燕伯心中的宏愿却並没有熄灭。
  甚至,更加疯狂。
  他想要以筑基的修为境界,锻造出一件真正的法宝!
  他並不掩饰自己的想法,可换来的却是人们的质疑和呵斥。
  “燕伯,你莫不是魔怔了?”
  “金丹境方能引动天地灵机,淬链法宝胚胎,区区筑基,灵力驳杂,神念微弱,如何能成啊?“
  “即便你走了狗屎运,真让你捣鼓出一件法宝雏形,那又如何?筑基修士根本催动不了其万威能,徒惹祸端!怀璧其罪的道理你不懂吗?”
  这些声音,如同冰冷的锤子,一次次敲打著他。
  他无法反驳。
  他知道他们说得有道理。
  可是——
  那又怎么样呢?他不在乎。
  “仙路的尽头是什么?”
  “或者说,求仙问道,最终是为了什么?”
  “古往今来,无论是庸碌散修,还是圣贤老祖,所有修士,都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只是,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答案。”
  “这些答案,大致可以分为两类。”
  “一类是想要拥有恆久的生命,呼风唤雨的强大实力,享受强大所带来的权力和美色云云。”
  “而另外一类,则是想要去看看自己所追寻的大道,这天地的道理,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是什么形状的。“
  “对我来说,这二者没有好坏。”
  “与其去谈哪一个对,哪一个错,不如想一想,哪一个更能够驱使自己在这寂寂仙路上,一直走下去。”
  “百年千年万年,漫漫求索,需要这样个依託。”
  “对我而,这个依託,便是中的宏愿。”
  “就算切都毫意义,不断地失败下去,那如何?”
  “没有知道仙路的尽头是哪,是什么样的。”
  “那么现在的我——”
  “不正走在大道之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