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朕绍承天命,御极垂裳。
  第443章 朕绍承天命,御极垂裳。
  女子学堂在建,程小娘与李清照一併,还带著孟玉楼与扈三娘,那是忙得不亦乐乎,还有不少人参与其中,比如武松之妻小娘————
  甚至程霽月还亲自在京中招揽学生————
  武松回来了,他要接手一件事,天下各地学堂建设之事,这件事,苏武早已与他说好,看中的就是武松那眼里揉不得沙子的脾气————
  岳飞在忙著筹备西征之事,韩世忠在筹备征伐青唐吐蕃之事————
  草原各部,最近首领都在入京覲见天可汗,一来是天子请他们来汴京看看,二来是此番天子大赏诸部,眾人自也来拜谢,也多少带点回礼之类————
  征伐高丽之事,还要等等,因为需要准备的事情更多,首要就是海上水师的炮舰建造与操练————
  其实,高丽很难打,高丽北部山林极为广袤,且许多也很险峻,从汉开始,到隋唐,高丽人在北部建立了极多的城池堡寨,特別是许多堡寨都是依山而建,所以很难打。
  海路,必须要走,所有准备必须做到位,这般国家大事,苏武自是容不得失败的————
  天子最近忙著殿试,能入殿试之人,其实就都已经是进士了,以往的殿试,是很少刷人下榜的,甚至很多时候就不刷人下榜,当然也有例外,比如程朱理学之程颐,就被殿试刷下来过,倒也不知原因————
  殿试,一来是让眾多考生与皇帝见一面,绝大多数进士,大概一辈子就见这一次天子,显然官场上的竞爭之大,也是无以復加,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在基层转悠,难再登天子之堂。
  二来,自就是分个名次,一甲进士及第,二甲进士出身,三甲同进士出身。
  这里面也有区別,一甲基本上就进翰林院了,二甲要通过考试才能进翰林院,三甲就外放了,七品八品————
  通俗来讲,这是组织关係,一甲的组织关係就直接在中央,二甲努努力再考考,也在中央————
  三甲,绝大多数人,这辈子与中央无缘了,除非是那等能力出眾之凤毛麟角,亦或者世家大族人脉绝顶————
  殿试,天子沐浴焚香,穿戴整齐,冕旒在脸,不苟言笑,甚至一动不动,端坐福寧殿高台之上,统握元枢。
  大殿之內,摆放了数百条案,今年取士,三百人,条案自就是三百之数。
  眾多考生早早在左掖门等候多时,只待开门,由礼部官员带著入殿,然后拜见天子。
  接著各自入座,许多人早已是两股战战、汗出如浆————
  有些人甚至紧张得连砚台都打翻了,好在,有人会来收拾,也不会真有人责怪与他。
  自也有人,头是低著的,但努力去抬眼,想看一看天子到底长个什么样子,其实也看不到,或者说看得很是隱隱约约,毕竟天子脸上珠帘一片————
  其中也有礼节,天子不可直视,也是大罪。
  苏武只管如庙宇塑像一般坐著一动不动,便是政治的严肃,国家的威严!
  这份威严,是一定要保持的,对內对外,都是如此!
  权力是什么?其实就是管制,是束缚!
  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管制与束缚,特別是在治理国家的官场里。
  是苏武对所有官员的管制与束缚!乃至给所有人带来心理的压力,甚至可以是敬畏,加一点惧怕。
  为何如此?
  因为,唯有如此,才能確保这个国家行政系统能真的把事情办好办妥。
  若是无有这份威严,失去了这份管制束缚,权力也就没有了,国家也就要糟了!
  这个道理,说起来听起来,好像觉得有些反人性,或者不合理。
  但一个组织,內在运行成功的逻辑,必然如此。
  此事,就是与人性斗爭,说是压榨也好,说是强权也罢,上位者,斗爭的就是下位者的人性————
  绝大多数人,没有谁天生不喜欢享乐,就喜欢工作与吃苦!
  特別是那一类已经获得一定社会地位与钱財的人,更是如此,这一类人,要想他们吃苦工作,就更要去强有力的管制与约束!
  说的就是官员!
  所谓权力的威严,政治的严肃,管制,束缚,就是逼著人放弃太多的享乐,不喜欢也得工作与吃苦,否则后果承担不起。
  老祖宗几千年,就说透了这件事,所谓“大人虎变”。
  要说具体事例,不说远了,就说赵佶,赵佶之轻佻与不严肃,就是他失去国家的悲剧人生的最根本原因。
  换句话说,赵佶,其实早就失去权力了,並不是苏武让他失去了权力。
  这个道理,苏武懂得,祖宗几千年就懂得,但这个道理,哪怕千年之后的世界,绝大多数国家,都好似不太懂,都好似慢慢在把政治的严肃性主动消解了去。
  殿试更像是一个仪式,考试只是个过场。
  天子要说话,但不由天子说,天子的话写在圣旨里,宗泽来读。
  “大燕皇帝詔曰:朕绍承天命,御极垂裳。夙夜孜孜,惟惧德薄,恐不能光照九庙,泽被兆民。肇造鸿基,敦崇文治,励精图治,实赖科举选贤与能。
  今者春闈既毕,群英薈萃。尔诸生执卷而来,皆庠序之俊彦,州府之圭璋。
  穷经而探圣域,负笈以涉儒津。朕临轩发策,亲睹琳琅。
  夫制举之设,非徒观华藻之纷披,实欲求经邦之硕画。昔贾生痛哭於宣室,仲舒对策於天廷,皆以明体达用为宗,济世安民为本。尔等各展胸中韜略,尽抒平生所学。若晁错之言兵农,范滂之论澄清,朕必虚襟以听。
  风云际会,正在今朝。丹墀对策,岂独荣身?当思稷契之忠,勿效终南之隱。朕將亲拔魁首,擢置鼎甲。琼林赐宴,金榜题名,非惟个人之荣,实乃社稷之幸。
  咨尔多士,明听朕言:愿得伊周之佐,共成尧舜之治。天禄琳琅在此卷,风云龙虎会今朝。其各尽心,毋负朕望!
  钦此。”
  自是眾人早已起身来,躬身大拜:“陛下圣明!”
  开考,天子出题,宗泽来言:“番邦!”
  就两个字,番邦,就是外国,是议论一下这个世界,说一说华夏之地与这个世界该怎么相处。
  往小里写也行,往大里写也行。
  可说具体一国一事,也可说整个国家应该如何制定外交政策,如何对待番邦之事。
  眾多学子考生,自是一个个开始眉头紧锁,想那答题思路。
  苏武还是没忍住说了一语:“天下之大,华夷有別,朕之天命,惟愿华夏之民,生息昌盛!”
  苏武在暗示眾人,他不要那些圣母之语,他要激进的,自私的,独利大燕。
  至於將来,后世子孙,会如何面对这个世界,那是后人之事,或者,等苏武年纪大了再说————
  此时此刻,一场巨变,天下人不知,但苏武知道,便是先要奠定这个世界的真正格局,什么地方,是哪一家哪一国的,这很重要。
  海也是我的,地也是我的,矿也是我的,这很重要。
  就这一件事,苏武觉得,他自己不做,后人可能做不好。
  苏武暗示给出去了,眾多考生,听得懂听不懂,就看造化,这与聪明无关,在场必然没有傻子————
  这与每个人的观念有关,有些人天生就是圣母心,无可奈何。
  有些人,自带铁血属性,这就是苏武想要的。
  一个朝代有一个朝代的性格,与人一样,苏武也在奠定与塑造大燕的性格。
  一个国家的性格,与文人之观念息息相关。
  考生们抓耳挠腮,奋笔疾书。
  苏武端坐高台之上,也开始工作了,一份一份的公文,不断在摆,不断在看。
  淅淅索索之间,时辰皆去。
  天子有宴,试卷一收,文房四宝一去,条案之上,佳肴就来。
  酒也有,就饮一盏,与天子共饮,接著吃饭,吃饱了,自就各自出宫。
  苏武也终於退场去,把一身“披掛”也脱了去,隨即就是阅卷排名工作,这三百份试卷,苏武自都要真正一一过目一遍。
  最先看的,就是开封张九成,苏武其实带著一种期待的心情,也想,可万万不要让人失望了。
  张九成,必须得是一个较为激进铁血之辈,不然,苏武真要大失所望,此番排名,定然不高。
  接下来的日子,诸多士子,多的是活动,各种诗会结社,那是一场接著一场。
  上元节头一天,也就是正月十四,东华门外在放榜。
  这是恩科,也是大燕朝开国第一科。
  东华门外,自是人山人海,苏武都抽空亲自跑到城墙上去看了看,有礼部之官吏在唱名。
  “一甲头名,一甲榜首,状元及第,开封张九成!”
  喝彩之声,响彻汴京,张九成就在现场,只是刚才他没有挤进去,此时他自是进得去了,站在人群头前,激动之情无以言表,只管高呼:“拜谢陛下圣恩浩荡!”
  岂能不拜谢陛下?
  此番之后,那自就是天子门生!
  苏武也不多看,就看个场面,场面对了就行,也是一桩重要之事,今日场面对了,这新立大燕之国,就完全走入正轨了。
  往后科举制度,自是需要改革的,改革的也是教育制度,便是武鬆开始负责的那些学堂建设之事。
  但考试这件事,那是一定不能改,千年万年不能改,唯有考试,方可拔才,这是一种公平!
  胜过已知的所有拔才方式的最公平之法。
  夜里,汴京城所有娱乐之处,勾栏瓦舍,茶楼酒店,小筑雅苑,处处人满为患。
  即便是落榜之人,天子也发了十贯钱,足够好多顿豪饮,乃至也足够寒门士子吃喝几顿之后还能有盘缠回家。
  上元节,汴京城里,那更是热闹非常,城內是灯红酒绿,四处张灯结彩,大街之上更是人满为患————
  那吃酒之地,唱词之地,文人雅士,络绎不绝。
  状元郎打马游街去,不知多少万人在喝彩叫好————
  鹿鸣宴里拜谢老师先生,勉励同窗与后进————
  第二日,正月十六,天子召见状元郎。
  状元郎宿醉一夜,显然状態不太好,紧张之余,不知激了多少冷水在脸,穿戴整齐,连忙入宫而去。
  福寧殿里,其实对话简单。
  天子在问:“状元及第,自要赐官,你是愿意直接去翰林院?还是愿意多去天下各地走走?若是翰林院,那自就是翰林院编修之职,若是想天下皆去看看,那你先去大理一趟,五月之前回来,隨军往西域去————”
  苏武其实把答案都说清楚了。
  张九成还真聪明非常,一语就答:“学生愿往大理!”
  苏武自然是笑:“好,你为钦差,大理一去一回,三个多月,两件事,第一件事,朝廷陆续调动许多老成官员充往云南府各地任职,你去收集一下诸多官员施政之具体情况。第二件事,云南府诸多高门减兵之事,你仔细查看清楚,回来稟报!”
  “遵旨!”张九成內心里,很激动,哪里有刚得进士,就有这般重要差事在身的?这天子之恩,著实无以復加。
  “去吧————”苏武摆摆手去,没什么亲近之语,也不说什么勉励的话,更没有一句閒话。
  苏武岂能不是培养他?
  但苏武就是板著脸,没有丝毫亲近与提点。
  甚至苏武还抬手一招,招的是燕青,耳语几句,燕青躬身就去。
  这么重要的事,苏武岂能真放心交给张九成这个新进士?
  张九成自是明面上的钦差,是吸引注意力的,苏武不会真正信任云南府的任何人,人性不能拿来考验,特別是而今高氏独大,更要盯紧,燕青派去的这一路,才是真正苏武倚仗之调查手段。
  但苏武也在考验张九成,看看这人有没有一点真正的能力,答卷上的是观念,能力才是重中之重。
  且看看张九成年纪三十多了,是不是真能带回来一些確切无误的具体情况。
  若是张九成当真堪用,来日,不免真就要把他往宰相之位去培养。
  张九成去了,李纲来见。
  李纲这几天有些焦头烂额,燕青给他送了一大堆人犯到御史台的地牢里去,苏軾同款地牢,昔日苏軾就坐过御史台的地牢。
  御史台的地牢,是士大夫最后的体面。
  然后,燕青送了一大堆的文书,各种签字画押的,各种人证物证。
  李纲自是嫉恶如仇,却也焦头烂额。
  见到天子,拜见之后,李纲就言:“陛下,臣————此番,著实有些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此番杭州舞弊之事?”苏武还假意要问一句。
  李纲点著头:“正是此事。”
  “《燕律》,还未重新制定出来,这也是你的差事。但想来,往后之《燕律》,大多也与昔日《宋律》一脉相承,且问你一语《宋律》之中,科考舞弊,如何判决?”
  苏武带著期待,看向李纲。
  李纲自是门清,认真来答:“依照旧朝《宋律》,怀挟,臀杖,发配充军。
  请託,流放远恶军州,情形严重者,可绞刑。假手,杖刑,刺配,情形严重者,可置极刑。传义————”
  苏武抬手去:“好了好了,此番情形可严重?”
  怀挟,就是夹带。请託,就是贿赂考官。假手,就是代考。传义,是场內传递————
  法律都是严明的,但宋朝发生的科举舞弊,却並不真如此判决,从来都是革职之类————
  这大宋朝,无法说。
  李纲便是答道:“陛下,此番情形,自是严重至极。”
  “那还不好说吗?三法司会审,依照律例来审判就是!”苏武大手一挥,他是要杀人的,要杀很多人,但不是他苏武杀人。
  “只是————”李纲显然犹豫非常。
  “怎么?”天子在问。
  “陛下,只是此番,牵涉甚广,人员极多,怕是————怕是————”李纲有些支支吾吾。
  “你如何想?”苏武还问。
  “臣以为————臣先与刑部还有大理寺诸多同僚先商议一番,再来与陛下稟报————”李纲显然是来问天子的態度,此时倒是明白了。
  “好吧————”苏武也不多言,他知道,还有一个斗爭的过程,算不得什这个过程,是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