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5章 陈平三问
  玉华宫书房內,小成子带进了一个蒙著面纱的瘦高宫女。
  那宫女看起来孱弱至极,便是迈过门槛走了几步,身子都微微打晃。
  他隨著小成子一起扑通一声,跪在了沈榕寧的面前。
  “主子,人给您带来了。”
  沈榕寧垂眸看向了面前男扮女装的瘦高青年,眉头微微一挑。
  小成子忙磕头道:“主子,张统领调查江南贡院科考一案。”
  “不曾想还得了一个意外之喜,今儿给主子一併带来了。”
  眼前的青年男子,穿著宫女的衣服,打扮成了女子模样。
  那瘦弱的身形与他这一身打扮倒也没有太多的违和感。
  小成子说罢,用手肘推了推身边跪著的人低声道:“你有什么委屈就和贵妃娘娘说,贵妃娘娘自会替你做主。”
  “虽然王家国公府权势滔天,王家女儿又是本朝的皇后,可天理昭昭总不能让人含恨蒙冤,你只管说,有贵妃娘娘给你做主呢。”
  那男子一听此话,整个人匍匐在地,还未说话声音便抖得不成样子。
  竟是直接要晕过去似的。
  沈榕寧同一边的兰蕊使了个眼色,兰蕊连忙端了一盏茶送到那人的面前。
  那人哽咽著,接过茶盏却是抖得厉害,半盏茶都洒到了外面,竟是一口也喝不进去。
  沈榕寧看著面前的人,突然视线微微一凛,落在了那人的手上。
  那双手像是被火烤过,而且还是將双手放在火上慢慢炙烤,竟是变成了十根焦黑的棍子似的,哪里能抓得住茶盏。
  沈榕寧缓缓道:“你若是有冤屈,儘管说来,本宫自会给你做主。”
  “男子汉大丈夫,遇到些事情便哭哭啼啼,平白浪费了申冤的机会。”
  “既然你不肯说,本宫也由著你去,小成子送客。”
  “贵妃娘娘!”趴在地上的男子声音刚发出声音来,感觉像是林子里的兽。
  那声音粗糲沙哑的厉害,听著令人觉得不舒服,貌似声带已经遭受了重创。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了面前的沈榕寧,颤颤巍巍好不容易才將脸上蒙著的面纱抓了下去。
  竟是露出了一张宛若干尸般的脸。
  沈榕寧饶是见多识广,见著这张脸还是咯噔一下,脸色都变了几分。
  她手中的茶盏落在了地上,摔成了碎片,一边的兰蕊也惊呼了一声。
  兰蕊忙几步走到沈榕寧面前,躬身將那地上的碎片捡走。
  兰蕊还是不由自主的看了那人一眼,这哪里能叫正常人的脸?
  整张脸被火烧得面目全非,只剩下了三个窟窿,便是眼睛和嘴,即便是鼻子都烧没了。
  就是那么一条缝隙而已,脸上的皮肤都已经不復存在,肌肉也烧烂了,那脸上不是结成什么疤痕,而是整张脸都烧得看不出人样了。
  一边的小成子忙上前一步,又帮他將面纱戴上,不禁低声嗔怪道:“好了,好好和主子说,切莫再如此。”
  “主子也经不得这嚇。”
  那人呜咽了几声,张了张嘴想要將那事情说清楚,嘴里像是含了沙粒似的,那嘴角的血都渗出来了,依然说不清个所以然。
  他突然点著一边桌子上的纸,沈榕寧倒是看懂了他的意图,命兰蕊將那纸铺平,放在此人的面前,又拿了笔,研了墨。
  那人想要用两只手抓笔,可惜抓不回来了,就合成手掌將那笔夹在两只手的手掌中。
  竟是就著面前的雪纸,一笔一画地写了起来。
  这一写不要紧,沈榕寧看了一会儿,顿时站了起来不可思议地看向了面前跪著的人,高声道。:“什么?你竟然是陈平三问的作者?”
  “这……怎么可能?”
  “陈平三问这不是王家长公子王昭的成名作吗?怎么会是你写的?”
  如今王国公府的嫡长子王昭,也就是王皇后的外甥,刚刚在这一次的春闈被萧泽点了状元郎。
  萧泽点著王昭称这是大齐千古第一才子。
  王昭在参加科考时的卷子也平平无奇,最令人称奇的反而是他在被点中状元之前就已经闻名天下。
  便是他那一篇不世出的文章,帮他贏得了极高的荣誉。
  这篇文章讲的是前朝先贤陈平,三问是借著先贤的嘴强调对当今时政的看法。
  整篇文章下来,用笔精巧,辞藻平实有力,构思和文采都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並且点出了当今时政的弊端,三问既是责问,又有对未来非常独到的见解。
  这篇文章刚一出世,迅速在整个京城传播开来,甚至一度出现了人人都想抄写王昭的陈平三问,进而出现了京城纸贵的现象。
  一时间王家的这位长公子被推到了人前,风头无两,甚至连带著宫中的王皇后也重新被皇上喜欢,王家也是光宗耀祖。
  沈榕寧眉头狠狠皱了起来,当初对於王家出了这么个旷世奇才,她也感到分外诧异。
  王昭之前在太学院读书,一向表现平平,並不突出。
  可没想到一篇文章陈平三问出世,竟是將他的身份烘托的水涨船高。
  即便是这一次科举,在写诗词方面颇有些不足,可架不住陈平三问的名气实在是太大。
  萧泽当下力排眾议,直接將他钦点为状元。
  就在前不久,萧泽还亲自举办了鹿鸣宴,邀请京城世家贵族为王昭庆贺。
  故而即便是身居后宫的沈榕寧都听说过这陈平三问,甚至还得了一份別人誊抄过来的文章。
  她通体看完后,不禁暗自讚嘆王家果然是书香门第之家。
  只可惜这么一个人才生在了王家,而如今他们沈家与王家又不太对。
  一个是武將,一个是文臣之首,双方在朝堂上倒是颇有贡献。
  沈榕寧心头竟是也有几分酸楚。
  王家如今出了这样的一位奇才,以后怕是沈家也会受到打压。
  可不曾想这陈平三问竟然是眼前已经被毁容之人写的。
  榕寧死死盯著面前的青年,弯腰从地上抓起青年写下的那些纸张凝神看去,不禁沉声道:“你可知你写的是什么?陈平三问,此乃大齐前所未有之好文章。”
  “若是別的,本宫倒也信了你,可这篇文章你若没有真凭实据,在皇上面前隨意诬告当朝状元郎,你可考虑过后果?”
  沈榕寧如今固然对王家已经准备开刀,可也不至於蠢到隨便拿了一莫名其妙的人,构陷当今的状元郎王昭。
  不想那人竟是嘴巴里发出了呜呜咽咽的哭泣声。
  整个人趴在地上连连磕头,那脸上的伤都崩开了,血都溅了出来。
  一边的小成子忙將他拽住:
  “有什么冤屈儘管说,血都渗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