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中庭末夜(1)
  第165章 中庭末夜(1)
  奥兰因庄园正厅,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目睹那堪称神跡的一幕,与其说那是炼金武装的攻击,不如说它更像是神明降下的天遣。
  但这就是l,被密党选中的人理之王。
  没有热血唬烂的台词,永远沉默,如一把收鞘的剑,出鞘即是杀意。
  “贏了一”
  大地的震颤中,火焰在夜空狂舞,实质的黑色震波迅速扩散,席捲而过的终焉之光无差別吞没了沿途的一切,富含硅质的泥土在高温下瞬间玻璃化,茵绿的草木甚至来不及燃烧便在热浪中湮灭成虚无。
  罗宾喉咙微微滚动,漂亮而呆滯的面容在绽放的赤黑光柱下熠熠生辉。
  严格来说,这是她和其他禁卫第一次亲眼见证少爷奔赴战场。直到现在,他们才真正回想起那个平日里礼貌而的年轻人,从来就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英伦绅士。
  当与玛利亚小姐齐名的天赐之人展现自己的威势时,一切破坏均被呈现为冷静、精確而无言的结果。
  与此同时,几百米外的战场中心。
  火与光的尽头,不败的身影踏著灼热的风暴,解除归刃,储存著高纯度贤者之石的炼金棱管从剑柄底部弹出,散发著滚滚蒸汽,
  “注意,你的体力在下降,综合数据表明,成分未知的游离咒群已经开始对你造成影响。”
  完成体徵扫描后,梅丹佐出声提醒:“对於黄金阶位来说,持续使用ecalibur的高频共鸣型態,还是过於勉强,按照弗兰肯斯坦博士的预估,你目前只能使用基础型態。”
  雨水淋在l身上化作百色的水汽,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已的变化,体温似乎在不断提升,力量隨著血液源源不断的供给到每一块肌肉,某种杀戮意志冲刷著理智,濒临人与兽的界限。
  “还能继续尝试填装贤者之石么?”l的眼瞳恢復成正常色泽,解除了释迦提桓的驱动。
  “就算是低纯度的贤者之石,继续使用人理裁决,你的失控概率仍高达86%。”梅丹佐回答的非常慎重,却没有告知ecalibur早已安装远程锁定模块。
  “知道了,学姐。”
  l深深地呼吸,仿佛要把全世界的空气都吸进肺部。
  他压抑著內心的恶意与暴怒,手中滚烫的剑柄在低沉的喻鸣中,流淌出纯净的金属液体,而那些精美的几何线条隨著他的一步步前进,逐渐凝聚成实质的白银锋刃。
  【人理拘束协议,激活。】
  【炼金武装·ecalibur,仪典型態就位。】
  “l,怎么回事?目標清理不是已经结束了么?”
  塞拉芬显然听到了他与梅丹佐的对话,为了防止年轻的骑土王在序列重启后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来自元老院的更高层级权限似乎擅作主张,临时將他的频道接入无法更改的公用区。
  “抱歉,击杀未確认,看来今晚....还非常漫长。”
  赤黑的余光缓慢消散,半径百米內的草皮被彻底剥离,原本平整的草坪如今只剩下一片波浪般起伏的焦黑凹陷和一簇簇淡黄色的玻璃结晶。
  l沿著朝两侧外翻的焦土,仿佛行走在被圣光洗礼后的熔岩裂谷,脚下的土地已不再是草木滋养的沃野,而是覆盖著灰与晶化结壳的硅质板面。
  而在仅剩的应急照明下,一个被火焰吞灭的巨大身影,在二次聚拢的赤潮中,缓缓站起。
  “警告,检测到未经授权的未知目標!”
  尖锐的警报响彻疮的战场,l停下步伐,面容无喜无悲,仿佛那场如神谴般的对决从未发生宽阔的视野中,是一具形状模糊、顏色焦黑的物体一一它的结构已无法称为躯体,更像是被火焰淬炼过的人形熔块,肢体扭曲,边缘如熔岩般流淌未止,连胸腔內仅剩的积液都在冒著沸腾的褐色气泡。
  至於半侧身蜷缩在这具人形熔块身后的阿约卡,则单膝跪地,右臂彻底脱力,
  湿润的咳嗽从喉头拱出,混著血沫,刚才的袭杀將她的肩锁关节贯穿式打断,断裂的韧带从关节腔滑出,根本无法支撑肢体重量。
  粗略的观察下,遍布浑身的伤口封闭得几乎堪称优雅。罗剎婆娑在高速中造成的热裂伤抑制了出血,却压断韧带与骨骼关节,彻底断绝了她反抗的可能性。
  如果不是那双冰冷的手及时扶住她,阿约卡整个人恐怕会像散架的积木,瘫倒在地。
  “小狼女!”
  隱约间,她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的暱称,那声音仿佛隔著厚厚的帷幕,在摇晃的意识中时远时近。
  她竭力转动僵硬的脖颈循声望去,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熟悉的身影。
  “好久不见,沙里奥拉姐姐....给你们丟脸了,居然差点被干掉一一”
  阿约卡苦笑,试图以左手撑地,稳定姿態,但地面湿滑,草皮被余热烧蚀成焦碳状,土壤与血液混合成糊状黏液,指尖刚一触碰,神经便被电击般的刺痛击穿,显然是右侧肋间的神经在受损后留下的迟发性反射异常。
  “你已经做的非常棒了....至少比我第一次和他相遇时的表现要好。”沙里奥拉將一针氯胺酮扎进她的小腹,揉了揉那颗垂落的脑袋,“欢迎回家。”
  “怪不得一一原来正面抗下攻击的是这只怨灵....不,应该是假想怨灵。”l不再关注那具人形熔块,將剑刃抵在地面,沿途拖出一串长长的火星,“我不记得见过你....你是在瓦尔德老宅操纵怨灵的那个女巫么?”
  “承蒙格雷家族的继承人还记得我这个手下败將。”
  沙里奥拉捡起阿约卡刚才脱手飞出的观世天宗,非常礼貌地行礼。她並未佩戴面具,但苍白的面容在赤潮中显得愈发阴势。
  “你的逸散咒力和她的区別非常大一一你也是吞食血肉滋养迴路的黑巫师,和那个叫做华亚娜的女孩一样。”
  l微微皱眉,这是他正式接触过的第二个有过明確食人行径的教团成员。
  听见这话,阿约卡微微一证,看向沙里奥拉,却被她直接越过了这个话题:“请不要露出那副胜券在握的表情,格雷先生,你的消耗並不小,未必就留得住我们。”
  “总得试试看,不是么?”
  未显疲態但极具克制的l,一瞬五指收紧,布满ecalibur剑身的几何纹路隨之亮起漂亮的金色湛光。
  而就在这一刻,赤潮忽然出现大规模的异动,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引力所牵引,游离咒群再次聚拢,缓缓朝著雕塑般静止的假想怨灵体表附著。
  起初只是零星的红雾贴附於熔化的骨架表面,像是潮尸上生出的孢子。
  但很快,那些赤红的咒力便开始渗透、嵌入、重塑,在蠕动般的震颤中逐渐衍生出肌肉结构的雏形。
  焦黑的皮肤龟裂开,剥落出一层被高热灼烧的壳状焦炭,伴隨细微的爆响,新的血管网络宛如火漆泼洒般在躯干表面,蔓延重生。
  曾被灼烧殆尽的肌束开始有节奏地鼓动,从胸腔到四肢,支架状的骨质重建在咒力驱动下缓慢拼合,塌陷的肩脾处冒出碎裂的气泡,浓烈的焦油气味与腐烂气息无声交缠成赤潮的一部分。
  “我去..:.真是太尷尬啦,才刚出场几秒就被打到掉线,回去肯定会被山狮之女她们嘲笑的!”
  生物形態学的逆生长与结构再建中。
  一假想怨灵·赤王徒骸,重塑完成!
  “餵....你这爱哭鬼....能不能別那么脱线?”阿约卡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故友重逢的喜悦直接被这句白烂的话搅散,“需要我提醒你有一位格雷正打算杀了我们么?”
  “哟,这不是小狼女嘛,几年不见,这气势怎么像是被猫咪收养了?难道是因为买不起猫粮么?”
  可怖而挪输的低音,通过赤王徒骸的喉管擬態出人类的语言。
  它立於赤潮之中,肌肉如岩石般扭曲堆叠,却渗出不自然的血红裂纹,漆黑枯菱的长髮如触鬚一样无声摆动,面部赤红而挣狞的外附骨骼嵌满了不规则的猩红眼珠。
  於是,自觉丟人的阿约卡不想和这个话癆交流了。
  “虽然不想打扰你们,但我们可以继续了么?”
  另一边,邪眼的视线越过赤潮,从这只假想怨灵体內再次发现了那种诡异的墨绿丝线,这意味著对方同样是被那种古怪咒术操纵的可再生人偶。
  但能被luinvicta命中造成有效伤害,就代表它和特伦韦尔精神病院遇到的那位护士並非是同一类型,不具备特殊攻击规律,只依赖特殊模式行动。
  儘管这种依附宿主或区域行动的假想怨灵,活动范围有限,可往往极具强大的破坏力。
  “狼犬之女失去作战能力,新增敌对单位数量两名,一名黑巫师和惰性適应型·假想怨灵,请求进入交战。”
  “注意安全,塞拉芬隨时准备入场支援。”时刻紧盯投影的莎朗嘱咐道。
  “敌方似乎能利用活体结界进行跨距离投送,我无法確定她们的具体作战人数,指挥中枢需要塞拉芬,最危险的地方交给我就好。”
  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主导战场的骑士王结束通话,然后消失在了原地,与蓄势待发的赤王徒骸相向对冲。
  赤潮横亘在双方之间,两道体型相差甚远的身影迎著狂风挺进,ecalibur切开雨幕,一层清润的水珠凝结在银白的剑刃,横卷而过。
  没有任何犹疑,刀刃的风暴与由外附骨骼构成的掌刃高速斩切赤潮,在破碎的大地上剧烈交击,灿烂的火星与溅起在l脚边的水珠交织辉映,宛如一幅暴力画卷,於雨与火中缓缓铺陈。
  “沙里奥拉姐姐—”
  被悬铃之女操纵的赤王徒骸发出野兽般的怒吼,双手横在胸口,硬生生挡下了ecalibur,黑血进射间,银白的刀刃深深嵌入手腕。
  任谁都能看出,l这次完全没有留下活口的打算,如果条件允许,他甚至会毫不犹豫地再次释放luinvicta。
  但很可惜,哪怕是尊贵的骑土王,也无法对未知的情报做出合理的判断。
  千钧一髮之际,终於得到某种指令的沙里奥拉瞬间驱动迴路,深红色的光芒从中庭各处亮起,
  就像打通了两个世界的通道,无数条细长扭曲的裂缝浮现,在缓慢地扩张中,露出了拥挤而密集的苍白面容。
  它们眼瞳死白,毫无焦距,身著风格各异的旧时服饰。有人繫著考究的蕾丝领、裙摆拖地的维多利亚女装,有人穿著褪色亚麻衫,衣角滴著泥土与铁锈,更有衣袖破败的病患,肩上缠绕著散开的绷带与斑驳编號。
  它们跌跌撞撞地涌入庄园,步伐混乱而执,仿佛在冥冥中回应著某位强大巫师无法抗拒的召唤。
  这一刻,奥兰因庄园恍若成为时空与死者的交匯之所一一横跨三个世纪的怨灵们,集体从地狱復甦。
  “带小狼女先走,这位被闯空门的小伙子交给我。”
  活体结界中的隱秘幽邃之所,盘坐於祭坛的悬铃之女缓缓抬起手掌,墨绿色的咒力线条如脉络浮现,穿透空间桔,精准接入赤王徒骸的核心迴路。
  顷刻间,与l激烈缠斗的假想怨灵骤然震颤,沟壑般凹陷的体表纹路绽放出赤红光焰,高温瞬间引爆空气,短暂逼退了这棘手的傢伙。
  “是怨灵群....所有人准备迎敌!”
  同一时间,察觉到敌人攻势愈发猛烈的莎朗果断下令,流动小组的全体成员整齐有序的取出早已配备好的特製弹匣,迅速换弹拉动枪栓,以小组为单位,自主布防。
  “姑姑,它们分流向著庄园主楼前进了,千万不要把它们当做毫无组织和战略性的活尸。”
  沿著地面滑退的l匆匆交代情报,再次摆出进攻架势,璀璨的黄金瞳一瞬点燃。
  “中庭的敌人交给我解决,我会儘快赶回支援。”
  “喂!你这是在瞧不起谁呢!”赤王徒骸的声带在肉膜中拉扯,带出古怪而沙哑的共鸣,它的双手在高速畸变中,蔓延出猩红的血肉之刃,一望无际的浩荡怨灵紧紧尾隨在它身后,“你真以为短时间內....你有能力回防么?”
  面对海潮般扑面而至的怨灵军队,l无声驱动释迦提桓,细密的枝型电光沿ecalibur的剑刃逐渐凝结。
  可也就是这时候,风声呼啸,独身迎敌的背影后却忽然传来银铃般的笑声。
  “废话可真多呢....但你不会以为,只有你们这些小老鼠才有援军吧?”
  话音刚落,空气中仿佛响起低频电流的震颤,高速涌动的黑色风暴沿著l的两侧分流而过,它们扑著翅膀溅起一人高的水圈,衝击力之强竟然直接掀飞了前排衝锋的怨灵,撕开了笔直的裂口。
  “狞忿相的餮宴·清虫忌槛。”
  庞大的咒力流势席捲而来,风雨中,棕红的长髮在夜空下如海藻般飘荡,手持咒体装具·纯白之竭的少女缓步慢行,丝绸灰袍在赤潮中猎猎作响。
  她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个威严的战士,反而更像是优雅赴宴的古希腊贵女,可她每一步的踏出,都有成片的怨灵在虫潮的啃食下支离破碎。
  一一於那亡者密布的战线中,阿蕾克西婭·阿隆尼,抵达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