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什么叫人缘啊!
  第267章 什么叫人缘啊!
  莽首拓跟在陈清身后,见他神色凝重,先是一愣。
  隨后,他想了想,说道:“少主,您久在仙山,不知山下疾苦,如今这世道,各地强藩、大宗,乃至那些个新兴的教派,哪个不是拥兵自重,各有算盘?咱们东海还算好的,靠著君侯威名与东海盟诸位同道的协力,尚能保一方安寧,但也是如履薄冰啊!”
  顿了顿,他压低了声音:“尤其近来,那五行军与西荒诸佛派系走动频繁,似有联合之势,若他们东西夹击,后果不堪设想!君侯为此,已是数月未曾安眠了。”
  陈清默然。
  他原本只想儘快寻得魔佛道果线索,了结因果,可眼下这糜烂的局势,还有东海侯世子的身份,却让事情变得复杂了。
  “道统之爭,疆土之爭,气运之爭,这仙朝末世,倒像是个熔炉。”
  陈清目光渐深,心中那股因知晓歷史走向而生的疏离感,渐渐被一种沉甸甸的实感取代。
  就在这时,他心念微动,泥丸宫中的琉璃阴神隱隱察觉到一丝极细微的、带著恶意的窥探,自远处阴暗角落一闪而逝。
  是那苏月?还是其他势力?
  他抬头,望向被薄云遮掩的残月,心念起伏。
  “莽叔,方才席间,听你的意思,如今这仙朝之中,有不少佛门势力分布?这群西来之人的声势很大?”
  莽首拓见陈清感兴趣,便道:“那势力可真不小,便是在东海,高僧也是座上宾!不说东海,就是如今那玉京里的贵人、各州的世家,乃至许多修行宗门,都以谈论西荒佛法为时尚,以结交高僧为荣!这股风潮,自三百年前金台论法,西荒来的几位上师辩贏了咱们仙朝的几位大儒和道门高真后,便愈演愈烈了。”
  略作见解后,他便聚焦一处:“这里面势力大的,主要有几家,首推自是那大轮寺,乃是西荒唯识禪院在东灵洲立的根本道场,位於西睡与中土交界的摩云山上,据说寺中有金身罗汉坐镇,香火鼎盛,信徒无数,连朝廷都要让其三分。”
  “其次是小须弥山,此乃本土一位號称悟了西法真諦的大德所创,虽非西荒直传,但据说其祖师曾在西荒游学千年,得其精髓,回来后另开天地,门徒眾多,行事亦正亦邪,与各方势力纠缠颇深。”
  “再有便是那莲法境,此派颇为神秘,不立寺庙,不广收门徒,只在有缘人中秘密传法,据说其法门直指人心,能窥前世今生,许多失意修士、落魄贵族趋之若鶩。”
  陈清听著听著,便渐渐察觉佛门之势大了,心中更不免感慨,要知道他之前经歷的两世,那佛门和在仙朝境內,可是难有立锥之地,如今听著介绍,发现这明里暗里、外来本土,佛门皆已做大。
  一念至此,他復又问道:“莽叔,你对这佛门是何看法?”
  “我?”莽首拓一听浓眉拧紧,隨即摇头道:“我可不喜欢和尚。”
  陈清一听,不由心奇,毕竟方才这位还说,佛门亦是东海的座上宾,结果他竟不喜。
  莽首拓跟著就道:“这些和尚,嘴上说著慈悲度世,可侵占灵田、干涉地方政务之事没少干!更可气的是,有些军中將领也信了他们的法,说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简直荒唐!如今前线吃紧,与这帮人暗中搅局脱不开干係!要俺老莽说,他们也不是什么佛法精妙,不过是仗著几分迷惑人心的幻术,趁著我仙朝虚弱,跑来抢地盘、夺气运的豺狼罢了!”
  陈清听完,若有所思。
  这西荒佛门东渐,本土佛宗崛起,诸多现象的背后,是否藏著与“魔佛道果”相关的线索?
  他心中想著,面上却不露分毫,隨即问道:“莽叔,你方才说,那『莲法境”擅长窥探前世今生?”
  莽首拓一愣,没想到陈清会单独问起这个,回道:“是有这么个说法,但真假难辨,少主,您问这个作甚?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信不得!”
  陈清点头称是。
  莽首拓见他言语敷衍,浓眉越皱越紧紧锁,闷声劝道:“少主,中洲近来天地不寧,地脉紊乱,劫修四起,绝非久留之地!东海才是咱们根基所在,君侯日日盼您归去,不如即刻启程!我看—”
  可他的话尚未说完,长街尽头忽然星辉闪动,两道身影踏月而来。
  左首少年身形如松,背负古剑,正是隱星宗內门弟子凌绝。
  右侧少女著水蓝道裙,腰间悬著八角星盘,眉眼灵秀,名日云疏月。
  二人近前躬身:“弟子拜见师叔。”
  凌绝抬头,神色凝重:“师叔安然,实乃万幸!弟子与云师妹本欲往巡天司旧部求援,不想师叔已先行脱困。”
  陈清记忆一转,便知这面前两人,正是与自己一路同行的同门师侄,乃是自家师兄的弟子,一路侍奉。
  这时,他听著二人之言,就道:“有劳你们了,我已无事。”
  云疏月则有些犹豫道:“那玄狱虽破败,但终究是仙朝旧制,弟子恐生变故,因此特意央了慕容姐姐同去求援—”她话音微顿,“慕容姐姐听闻师叔被困,当即变了脸色,说『他既自陷图固,便该尝尝滋味”,转身便往西去了。我也算了解她了,她嘴上不说,其实该是去请援兵了。”
  凌绝接话道:“慕容姑娘临行前留话,说西边九百里外的枯禪寺近日佛光冲霄,恐有异宝现世,她让弟子转告师叔,若还想寻那破境机缘,且提前脱身了,就去寺中寻找。”
  陈清一听,便感头疼。
  因为按照记忆碎片显示,那位慕容姑娘慕容芷晴,也是此身“陈丘”的红顏知己之一,而且关係颇为亲近,陈丘出山后,在一场风波中结识的,但显然,那位姑娘如今却因某些事心存怨念。
  另一边,莽首拓听著二人之言,却勃然色变,道:“不可!那枯禪寺更是莲法境的地盘!这些禿驴最擅蛊惑人心,少主万万去不得!”刚才他这少主还特意问询了莲法境之事,转眼就碰上了,他自是担忧。
  就在这时。
  长街尽头忽有一声长笑破空而来,震得檐上积尘落下。
  “哈哈哈!陈兄弟,听闻你遭了小人算计,哥哥我迟来了几日,还担心你在里面受苦,还好你已脱身!”
  眾人循声望去,见一道魁伟身影大步流星而来。
  来人一身粗布劲装,风尘僕僕,却掩不住那股子豪迈气概。他面容刚毅,剑眉斜飞,一双虎目精光四射,身上更是气息浑厚,赫然已是金丹巔峰的修为,离那元婴大道只差临门一脚!
  莽首拓一见来者,立刻感受到对方身上那股湃气势,当即心中一紧,护在陈清身前。
  好一条好汉!
  陈清则是心中暗赞,心底记忆碎片翻涌,已然知晓此人身份。
  此人名为郑擎天,与那“陈丘”意气相投,不久前血为盟,结为了异姓兄弟!
  这郑擎天出身北地寒州,並非仙朝贵胄,凭一双铁拳与过人胆魄,在纷乱世道中打下了个“裂云帮”的基业,魔下聚拢了不少血性汉子,专与欺压良善的宗门、豪强作对,在民间声望极高。
  “郑大哥!”陈清依照记忆中的称呼拱手,示意莽首拓无需担心,然后主动上前。
  只是,他这心中却不由莞尔,暗道这“陈丘”交友之广,性情之跳脱,与前两世相比,还真是別开生面,就这么一会,前前后后便来了几人相助,不管是真心假意,这人脉是管够了,乍一看,人缘倒也不错。
  心里想著,他出言问道:“郑大哥!你怎会来此?又怎么听闻的我的消息?”
  郑擎天几步便到近前,蒲扇般的大手一拍陈清肩膀,力道沉重,却满是关切:“没事就好!那帮醃货色,专会使些下作手段。我原本要去枯禪寺料理一桩急事,那寺中扣押了我的几个兄弟!在来此的半途中,从帮中兄弟口中得知你陷在此处,因此绕道过来,你既无恙,我便放心了!”
  说著,他看了一眼天色:“既如此,我先行一步,日后有缘再会吧!”
  枯禪寺?又是枯禪寺!
  陈清眼神一凝。
  慕容芷晴提及的异宝,郑擎天要救的弟兄,皆指向此地。
  前后关联,因果交织,绝非巧合。
  “道衍录引我入梦,从不无的放矢,这枯禪寺屡次三番出现,或许是关键所在,莫非真与那魔佛道果的线索有关?也罢,这种风起云涌之机,往往失不再来,现在不抓住,万一里面真有道果的线索,事后再来便晚了。”
  转念间,他已有了决定。
  “郑大哥且慢。”陈清出声叫住欲要转身离去的郑擎天,“此事既让大哥如此著紧,小弟岂能坐视?我与你同去。”
  “不可!”一旁的莽首拓急忙劝阻,“少主!枯禪寺是莲法境的地盘,水深得很!
  您万金之躯,岂能亲身犯险?况且君侯还在东海盼您回去”
  郑擎天也浓眉一皱,沉声道:“兄弟,心意哥哥领了,但枯禪寺的禿驴颇有些邪门手段,哥哥此去是刀山火海,你身份特殊,不宜捲入。”
  陈清按著人设,笑著说道:“莽叔,我意已决,郑大哥於我乃生死弟兄,他的事便是我的事。况且”他目光扫过凌绝、云疏月,最终落向西方,“我也正想去那枯禪寺,看个究竟。”
  郑擎天深深看了陈清一眼,见他眼神清澈坚定,绝非一时意气,哈哈一笑,道:“好!不愧是我郑擎天的兄弟!有胆色!既如此,你我兄弟便再联手,闯一闯那龙潭虎穴!”
  “少主”莽首拓见状,知再难劝阻,只得重重一嘆,咬牙道:“既如此,老莽拼了这条命,也定要护得少主周全!”
  “事不宜迟,我们这便动身。”陈清点头,不再多言。
  郑擎天更不拖沓,身形一展,已如大鹏般掠出数丈。
  陈清步履从容,缩地成寸,紧紧相隨,凌绝、云疏月互视一眼,亦毫不犹豫的跟上。
  莽首拓嘆了口气,周身气血轰鸣,如影隨形。
  几人身影方才消失在长街尽头,便有破空声至。
  月华下,两道身影飘然落地。
  当先一名女子,青丝如瀑,眉眼清冷。
  若是陈清在此,定可通过记忆碎片认出其人。
  她,正是慕容芷晴。
  此时,慕容芷晴身侧还立著一位青衫道人,形貌不过中年,两鬢微霜,面容清瘤,一双眼晴温润澄澈,他立在那里,似山间古松,风过无痕,云绕不惊。
  “那便是东海侯世子陈丘?倒是一表人才。”道人目光扫过空荡的街面,“为师之前就跟你说过,以此子身份,这听风城的玄狱,困不住他。”
  说看,他微微摇头,似在自语:“前些年拜访定元山时,曾闻其名,被誉为隱星宗此代三大真传之一,可惜,近年似乎困於金丹门槛,迟迟未能破境,可见,天资虽佳,心性终究差了些火候。”
  慕容芷晴抿了抿唇,望著陈清离去的方向,眼中闪过复杂之色,隨即道:“师父,枯禪寺中或有弟子所需机缘,弟子想去一探。
  道人闻言,目光落在她脸上,嘆道:“莫要执著於红尘妄念,此子天赋尚可,但心性跳脱,金丹一关便能將他拦住,未来成就,能破元婴,已是幸甚。你与他,道不同。”说著,他袖袍微拂,指向西方,“何况,枯禪寺如今风云匯聚,水浑得很,非是善地,你不该去。”
  “正因水浑,弟子更要去。”慕容芷晴眸中毫无退缩之意,“若真有危险,弟子岂能坐视?师父,你也不用担心,弟子此去,並非是为了私情,而是要还因果、去承负,了却一段恩义。”
  道人凝视她片刻,见她目光坚定,知其心意已决,缓缓頜首:“也罢,那为师便陪你走一遭。望此行之后,你能斩断尘缘,道心澄澈。”
  话音落下,他抬手一挥,袖中似有星光微闪,两人身影渐渐模糊,转眼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