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叶家来访
  “不越权:他知道自己只是个路过的八品官,管不了安康县的事。所以,他没抓人,没抄家,没动用那四十个护卫去逞威风。这是懂规矩。”
  “善用法:但他句句不离《大乾律》,字字紧扣朝廷威严,先在法理上站住了脚,把那地头蛇驳得哑口无言。这是善用规矩。”
  “会借力:最后,他把烫手的山芋,直接丟给了御史台和南郡太守。让朕和封疆大吏来替他收拾残局。他自己呢?乾乾净净,只落得一个为民请命的好名声。这是会利用规矩,让规矩为他所用。”
  张德海揣摩著圣意,低声道:“陈大人少年锐气,不畏强权,倒是……有几分当年武安侯的风采。”
  “风采?”萧景贞轻笑一声,语气带著一丝玩味,將手中的羊脂白玉轻轻拋起又接住,“朕看他就是个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竟敢在紫宸殿上,当著满朝文武的面,拒了朕的赐婚。“不过,这块石头,若是用得好了,倒是能敲碎不少碍眼的罈罈罐罐!””
  萧景贞目光扫过奏摺上冯敛的名字,语气陡然变得冰冷:“一个七品县丞,就敢如此明目张胆地与地方豪强勾结,把持官渡,视朝廷法度如无物。这荆州,乃至整个大乾,像冯敛这样的人,还有多少?”
  张德海嚇得立刻垂首,大气都不敢出。
  萧景贞沉默片刻,眼中寒光闪烁。他猛地起身,走到龙案前,亲自取过硃笔,在一张空白的圣旨上,笔走龙蛇,写下了几行杀气腾腾的批语.
  “传朕旨意!”
  “荆州安康县县丞冯敛,失察之罪,纵容亲族,败坏朝纲,鱼肉百姓,罪无可赦!革职查办,锁拿进京,交由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严惩不贷!”
  “其表弟黄世仁,聚眾滋事,强取豪夺,霸占官渡,祸害一方,罪大恶极!著荆州刺史府即刻派兵捉拿,抄没其全部家產!所得资財,一半充入国库,一半用於修缮汉江渡口及抚恤受害商旅!主犯黄世仁,验明正身,押送进京,秋后问斩!遇赦不赦!”
  “至於陈锋……”萧景贞笔锋一顿,又写道,“永安县令陈锋,虽行事操切,但其心可嘉。著吏部传旨申飭,罚俸三月,以儆效尤!望其日后,能思虑周全,稳重行事!”
  这道旨意,看似各打五十大板,实则偏袒之意,昭然若揭。
  一个革职抄家,秋后问斩;一个不痛不痒的口头申飭,罚俸三月。
  这不仅是对冯敛和黄世仁的惩罚,更是对天下所有官吏,尤其是那些盯著陈锋的世家门阀的一次无声警告:
  陈锋在外面惹事,朕是知道的。他办错了,朕会罚。但你们要是想动他,就得先掂量掂量,能不能承受得起朕的雷霆之怒!
  处理完此事,萧景贞仿佛又恢復了那副慵懒的模样。他端起张德海刚刚沏好的茶,轻轻抿了一口,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漫不经心地问道:“对了,德海。前些时日朕下的那道旨意,让北境和西境几位將军的家眷入京『颐养』,如今都到齐了吗?”
  张德海心中一凛,知道这才是皇帝今日真正关心的话题。相比於一个七品县丞,这些手握重兵的將门,才是真正能动摇国本的力量。
  他连忙躬身回答:“回稟陛下,镇北侯、平西將军等几家的公子小姐,大多已在日前抵达京城。昨日,镇北侯府的叶凡公子和叶青鸞小姐,还进宫向陛下和皇后娘娘请过安。”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萧景贞“嗯”了一声,不再言语。他缓缓踱步到窗边,目光投向窗外那片被巍峨宫墙切割得四四方方的天空。
  他手中温润的羊脂白玉,在指间无声地转动著。眼神幽深难测,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让人看不出丝毫情绪。
  ……
  圣旨申飭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夜之间便传遍了金陵城的权贵圈。有人幸灾乐祸,有人暗中称快,也有人扼腕嘆息。
  次日清晨,武安侯府。
  晨光熹微,薄雾尚未散尽,偌大的演武场已瀰漫著肃杀之气。
  武安侯秦元,赤著古铜色的上身,站在演武场中央。他身上那些纵横交错的伤疤,如同鐫刻在山岩上的功勋,每一道都诉说著一场血腥的战事。他並未动用任何兵器,只是在打著一套刚猛无儔的拳法。
  那拳法大开大合,招式简单而直接,没有丝毫哨。一招一式,皆是战场上最实用的杀人技。每一拳挥出,都带著沉闷的破风声,仿佛能將空气都打爆。
  演武场的一角,长子秦云手持一桿长枪,正在一丝不苟地练习著枪法。他身形挺拔,枪出如龙,寒光闪烁的枪尖在空中抖出数个碗口大的枪,虎虎生风,煞是好看。
  另一侧的石凳上,四子秦安则显得格格不入。他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手中捧著一卷兵书,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用手中的摺扇,在另一只手的手心比划著名什么,仿佛在推演著一场无声的战局。
  “呼——”
  一套拳打完,秦元缓缓收势,口中吐出一道长长的白气,如同利箭般射出数尺之远。他目光如电,扫向大儿子,眉头顿时拧成了一个疙瘩。
  “秦云!”他沉声喝道。
  秦云立刻收枪,挺直了腰杆:“父亲!”
  “架子!你这枪,是练给戏班子看的吗?”
  秦云闻言,动作一滯,脸上露出一丝委屈,收枪抱拳道:“父亲,孩儿这套『灵蛇七探』,讲究的是变化多端,虚实结合……”
  “狗屁的虚实结合!”秦元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战场之上,两军对垒,电光火石之间,要的是一击毙命!是简单!是直接!是力量!你这些里胡哨的变化,在真正的悍卒面前,还没等你变完,对方的刀就已经砍下你的脑袋了!记住,能用一枪解决的,绝不用第二枪!再去把基础的穿刺,给我练五百遍!什么时候枪尖能稳得住一只蜻蜓,什么时候再来跟我谈变化!”
  秦云苦著脸,不敢辩驳,只得应道:“是,父亲。”隨即走到一排木人桩前,老老实实地开始练习最基础、也最枯燥的直刺动作。
  秦元的目光又落在了气定神閒的二儿子身上,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还有你!兵书是死的人是活的!纸上谈兵,终是虚妄!那些兵法策略,若没有在尸山血海里滚过,你看得再多,也不过是赵括之流!有看书的功夫,不如去多挥一千次刀!至少能让你在战场上多活片刻!”
  秦安放下书卷,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父亲教训的是。只是儿子以为,为將者,当先明势,而后谋定,最后动兵。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放屁!”秦元毫不客气地打断,“等你谋定的时候,敌人的刀已经砍到你脖子上了!战场上,瞬息万变!战机稍纵即逝!靠的是临机决断,靠的是將士用命,靠的是狭路相逢勇者胜!懂不懂?”
  父子三人正说著,管家秦福脚步匆匆地穿过演武场边的迴廊,来到秦元面前,躬身稟报:“侯爷,府外,镇北侯府的叶凡公子和叶青鸞小姐,前来拜访。”
  就在此时,管家秦福脚步匆匆地从月亮门外走了进来,神色间带著一丝异样。他躬身稟报导:“侯爷,府外,镇北侯府的叶凡公子和叶青鸞小姐,前来拜访。”
  秦元闻言,动作一顿,眉头下意识地微微一皱。『叶擎苍家的崽子?他们什么时候到的京城?』
  镇北侯,叶擎苍。
  那个在北境驻守多年,同样战功赫赫,却在治军理念、对北元策略上,处处与他针锋相对。
  一个主张“以战养战”,主动出击,將战火烧到草原深处;一个则主张“深沟高垒”,稳固防守,以待天时。两人在朝堂上没少拍过桌子,私下里更是互相瞧不上,一个骂对方是“莽夫”,一个讥讽对方是“缩头乌龟”。
  但无论私下里如何不对付,面子上的礼数,是万万不能缺的。
  他沉声道:“知道了。让夫人在正厅稍待,我换身衣服就来。”
  隨即,他对两个儿子道:“你们也去收拾一下,换身像样的衣服,隨我一同去见客。记住,別失了礼数,丟了武安侯府的脸面!”
  武安侯府,正厅。
  厅堂布置得简洁而庄重,没有寻常勛贵府邸的奢华,反而处处透著一股军旅的硬朗之气。墙上掛著巨大的疆域图和几张猛虎下山图,更添了几分肃杀。
  侯夫人姬昭寧,正拉著叶青鸞的手,与叶凡、叶青鸞兄妹二人聊著天。
  姬昭寧看著眼前这对出色的年轻人,心中暗暗点头。
  叶凡比之上次在冀州见到时,褪去了不少肥肉,剑眉星目,鼻樑高挺,肩膀宽阔,腰背挺直,一身劲装更衬得英气勃发,颇有几分其父叶擎苍年轻时的风采。
  而坐在他旁边的叶青鸞,则更让姬昭寧眼前一亮。她穿著一身骑装,勾勒出初显玲瓏的身段,也並未如寻常闺阁女子般梳著繁复髮髻,而是將一头乌黑长髮简单地束成高马尾,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眉宇间带著一股不输男儿的颯爽英气,眼神清澈明亮,如同山涧清泉,此刻正微微垂首,安静地听著长辈说话,显得既端庄又利落。
  『这丫头,倒有几分我年轻时的影子。』姬昭寧心中暗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