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染甲
  奔波了一个月的时间,崔姒也有些累了,天黑之后,早早也就睡了过去。
  半夜时,还下了一场夜雨,雨水淅淅沥沥地下著,她醒过来一次,后来翻了个身,听著雨声继续睡了。
  一夜安寢,推开门已经是天地仿佛是被洗净了尘埃,一片清明。
  不过她目光扫过院中,却见到燕行川穿著一身苍青色的窄袖长袍,正在书房廊下敲敲打打。
  她提著裙摆踏青石板,走了过去。
  “醒了?昨夜睡得可好?”燕行川抬头看向他,原本冷沉的眼中有些笑意。
  就像是原本压著沉重灰尘的大地,一场夜雨,將他身上沉重和污脏都洗去,还了他那朗朗君子的模样。
  那含笑的眼睛,像是天上灼亮的星辰。
  崔姒觉得他变得好像有点不一样了起来。
  她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问他道:“你这是要做什么?不是,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昨夜下了雨,我一早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听说画有问题,崔姒也是一惊:“那怎么样了,没事吧?”
  “没事,没彻底干了,还需要晾一晾再刷浆,我瞧著到处放也是碍事,就做一个架子,將画掛起来。”
  这倒是好主意,崔姒赞同:“多谢你,你怎么来得那么早?”
  说话间,崔姒打了一个呵欠,人还有些不是很清醒。
  “醒的早,想著这些画还放在这里,就直接过来了,你放心,我已经让厨房多做一些早膳,不会饿著自己的。”
  这话一出,崔姒一下子就清醒了。
  感情那么早跑过来是为了蹭饭。
  “你家里没早膳吃吗?”
  “这不是我家里吗?”燕行川反问她。
  是哦,她差点忘了,这里原来是他的住处,她一住进来,他就没地方住了。
  於是她就问他:“那你昨夜住在何处?”
  “上官家。”
  崔姒:“......”
  这確实是有点惨了,堂堂北燕王,竟然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去臣子家里挤一挤。
  “要不,我另外买一个宅院搬过去,將院子还你?”
  燕行川被噎了一下,又是无奈又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他將手中的东西放下,看向她:
  “阿姒,你今日是不是存心要与我吵两句?”
  “你要与我吵?”
  “不吵。”燕行川拒绝和她吵架,“你也不嫌累得慌,你要是真生气了,那就...那就打我两下好了,搬出去的事情不许再提了。”
  这也是耍赖了,事情不许提,生气打我两下。
  崔姒没经歷过这种,一时间有些词穷,憋了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最后只得甩下一句『隨便你』,然后掉头就走。
  燕行川笑了笑,大声道:“记得喊我用早膳。”
  崔姒刚刚出门,气得回头往里面瞪,最后用力地揪下一片叶子,抬脚就走。
  她就不该搭理他。
  不过用早膳的时候,两人还是坐在一起吃,崔姒自然是没有去喊他的,不过也派了松绿去喊,他也不介意,坐在那里就开始炫饭。
  崔姒就端著一碗粥,看著他炫了一碗、两碗、三碗、四...然后露出了有些僵硬表情。
  “你这样,若是换做寻常百姓家,恐怕养都养不起。”
  这么能吃,和崔易一样是个饭桶吗?
  燕行川回道:“寻常百姓家,也没人吃那么多啊,我那是事多,得吃多,你放心,我自己养得起,也不用你养。”
  崔姒:“......”
  她总觉得他最近变了很多,耍赖、不要脸、嬉皮笑脸,而且还会懟得她说不出话来。
  以前的他和她讲道理,现在的他和她比谁的脸皮更厚,谁更不要脸。
  难不成这才是他的本质?
  嗯?一个紈絝子弟?不要脸起来,就是不要脸不要皮?
  崔姒斟酌一下自己可能比不过他不要脸,默了默,然后就闭上嘴巴,安静地喝粥。
  早膳用毕,他便继续去书房装裱画卷。
  崔姒则是閒了下来,无事可做,走走停停这些日子也有些累了,不想出门去看看,思来想去,她便在院中摘了一些鲜红的,捣碎了染指甲。
  三月春,穿春衫,染豆蔻,这都是小娘子玩的游戏,她已经多年没玩过了,正好今日閒著,便与院中的侍女玩一玩。
  胭脂用捣碎的泥用一小块布料包著,系在了她的指头上贴著指甲染色,没一会儿,十指指头都繫上了。
  崔姒看了看自己十指,有些不自在,不过她想了想,一会儿指甲染上了好看的顏色,又捨不得就此作罢。
  算了算了,隨便玩吧。
  不过被包著指头坐在那里什么也做不了,又有些无聊,坐在廊下美人靠吹风靠了一会儿,然后更无聊了。
  於是她眼珠子转了转,看见松绿抱著一包果脯在吃,便让她给自己一个:“松绿,餵我一颗。”
  松绿闻言赶紧挑一个好的,放她嘴里去,见她一边吃一边眯起眼睛,便问她:“娘子,这个好吃不?”
  “听说是渺州本地的杏子做的,渺州的杏子比咱们平州的大许多,就算是製成杏脯,这果肉也厚实,一口下去,又甜又好吃。”
  崔姒连连点头:“好吃,再给我一个。”
  几人在廊下分享杏脯,不时嘰嘰喳喳两句。
  燕行川將画纸重新检查一遍,出门要將早上做的架子搬到书房去,见她和几个侍女有说有笑,似乎心情不错,也笑了一下。
  不过下一刻,他脸上的表情突然凝住,然后几步上前。
  “阿姒,你...你这手怎么了?”
  “手怎么了?”崔姒转头见他走过来,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只见那包著指头的布料上有鲜红的顏色渗染,看起来有点嚇人。
  燕行川上前来抓住了她的手:“怎么伤了?”
  手受伤?
  崔姒一下子反应过来了,见他神色慌张,忙是解释:“没受伤,我就是閒著没事,见院中的开得正好,摘了几朵,用来染指甲。”
  “染指甲?”燕行川眨了眨眼。
  “对啊。”崔姒將一只手指上的布料取下,然后给他看。
  布料上是捣碎了的瓣泥,指甲上已经染了一些粉红色,闻著味道有的清香,没有半点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