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佛牌案」起
  工作日午后,隱於闹市的重案四组大楼內,刑侦部的工作区域一片沉闷,只偶尔有键盘敲击或翻动纸张的声音响起。
  也就在这个时候,部门大门从外推开。
  穿著无袖背心和工装裤的青年女子推门而入,引得工作中的警员们抬头看去。
  “黎姐!你忙完回来了!”
  “好久没见到你了黎副队,你出差有两个多月了吧?”
  许久未见的副队长回来,让刑侦部小小地热闹了一下。
  趴在工位上百无聊赖看档案的姜辰,也直接弹射起身迎了上来:“黎姐。”
  黎月茸冲眾人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没有看到想见的对象,她目光落在姜辰身上:“老陈呢?他养的小孩儿呢?怎么没看见人影。”
  她虽人不在四组,却知道陈仪倾在组里养了个赶尸一脉的小女孩。
  向来狐狸一样狡诈无情的男人,对那捡来的孩子上心得不得了。
  黎月茸一返回燕京就回了组里,也是实在好奇,想看看那小孩儿到底有什么神通,能让陈仪倾大变活人。
  然而她问完『孩子』,周围的警员们笑意都淡了下来。
  姜辰更是抬手打了个制止的手势,压低声音:“黎姐你回来晚了,孩子已经送走了。”
  “头儿这几天脸黑得像锅底似的,脾气也因为没孩子养了阴晴不定,一整个怨父,你可別触他霉头…”他心有余悸。
  旁边的警员也应和地点头。
  “陈队长这会儿好像不在局里。”有警员伸著头观察最里侧的办公室,確定低气压的男人不在,才长嘆一口气:
  “唉,小春真的是我见过最可爱的小孩,我想她了,不知道她在新家过得好不好。”
  “我也。”吴日莹耷拉著脸,唉声嘆气:“小春要是能一直待在组里就好了。”
  谈到这个话题,一时间组里的气氛走低,看得黎月茸一头雾水。
  夸张了吧诸位,一个小孩子而已…!
  怎么就把你们迷成这样了?
  同一时间,並不在部门中的陈仪倾,其实还待在宿舍大楼里。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他沉默著把405宿舍中,阮凝春遗留下来的生活用品打包好,准备送到宫家去。
  他清楚宫家不缺这点钱,肯定会给小姑娘置办新的行头,可他还是打算去一趟。
  与其说去送东西,不如说是还想再看看小姑娘。
  就算不进宫家打扰她的生活,只是远远看两眼小孩儿过得好不好也行,否则陈仪倾始终无法全然放心。
  把所有的东西装成一个大包,他给宫郁涵发了一条信息。
  十分钟后,姍姍来迟的回信让他目光一凝:
  【陈先生要现在过来吗?恐怕不太行,我们不在燕京,回小春的老家奉阳村了,估计要在这边住个一两天。要不到时候我们回去了,我给你发个消息?】
  几十里外的山林中,宫郁涵敲击著屏幕。
  她当然清楚陈仪倾要来宫家,不是真的送东西,定然是想看看小春。
  偏时机不凑巧,他们上午刚到奉阳村,一时半会儿回不去。
  陈仪倾:【你们怎么突然去奉阳村了?】
  手里正在调查龙腾山案子的陈仪倾,心中有股不妙的预感。
  奉阳村是小春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宫郁涵会带她回去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孩子想家了,二是小春是因事主动回乡。
  犹豫了一下,宫郁涵还是告知了实情:【小春的老家有村民在山里失踪了,她坚持要过来看看情况,我们现在在山的外围帮村民找人。】
  时间回到前一日。
  因接受了阮凝春的请求,宫郁涵安排了人跟进处理常天庆的后事。
  常天庆就是奉阳村的人,但因一些缘由他是孤寡老人,没有后代亲人,所以才会一直住在深山中当护林员。
  秉承著老一辈落叶归根的传统思想,宫郁涵联繫上了奉阳村的村长,准备给救了孩子的老人买一块风水宝地,好生安葬。
  交谈间,他们因著阮凝春的境况多聊了两句。
  知道她在和奉阳村的人联繫,一旁的小春坐不住,跑过来和村长问好说话。
  村长很关心独自外出赶尸后,就再也没回村里的小姑娘,问她在外面生活好不好,又说她的鸡还活蹦乱跳地养在村子里……
  贴心小袄一样的小春说自己都好,然后关心起村长的身体,关心起村里的情况。
  当她问起村子里的伯伯婶婶们,老村长嘆了口气。
  小春这才晓得,村里最近出了大事。
  先后有两名村民,在龙腾山中失踪。
  儘管有警察帮著搜山寻找过,可依旧没有找到那两个人的下落。
  老村长嘆著气说:“警察说最近山里不太平,有野猪老虎伤人,还说里头藏著想拐卖孩子但没得手的外国人,让我们最好不要进山。”
  “可是找了这么些天,始终不见那两个人的影子,我觉得是要不好了…”
  老村长知晓小春的爷爷从事什么行当,他几十年来背靠大山,也见过一些玄乎的事和东西。
  他猜得到,山里的东西肯定不是什么野猪老虎。
  尤其附近村子里还有风声传闻,说山里出现殭尸了。
  这让老村长十分担忧,担忧那两个村民其实已经遇害了。
  听到村子里有人失踪,尤其失踪的人阮凝春还认识,都是以前给过她块瓜子的长辈,她顿时坐不住了。
  村民们消息不通,並不知道山中出现的疑似殭尸其实是常爷爷,但阮凝春知道。
  她还知道系统说过,岑知衍原来的结局是要被卖到东南亚小国,尸体被製成鬼仔。
  那么警察说的还藏在山里、且导致村民失踪的人,大概率是那个要买尸的东南亚人!
  掛了电话思索了很久,小春一脸严肃地向宫郁涵提出,她要回奉阳村。
  理智上宫郁涵当然不同意,可小姑娘的態度太过坚决。
  这也是她来到宫家之后,第一次表现出如此强的主观意愿。
  望著仰起小脑袋目光坚定的小春,宫郁涵久违地犯了难。
  再三犹豫后,她还是选择尊重小春的想法,带上保鏢送小春回到奉阳村看看情况。
  抵达村庄后,宫郁涵惊奇地发现村民们格外热情激动,把小姑娘簇拥起来。
  失踪的两家人的亲戚更是对小春寄予厚望,拿出了失踪人的贴身物品,泪眼汪汪地询问小姑娘二人的生死。
  明明小春年龄那么小,个头才那么一点点大,奉阳村的村民却毫不掺假地相信她有找到两个村民的能力。
  看著小春表情严肃有条不紊地行事,宫郁涵剎那间有些恍然。
  她居然在一个小朋友的身上,看到了什么叫担当,什么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看著屏幕,得知阮凝春进了龙腾山,陈仪倾额角都在跳。
  他甩下打包好的东西飞快下楼,准备去开车,同时一个电话打过去。
  对面接通后,他压抑著怒意道:“宫夫人,我是想为小春寻一个靠谱的、能让她平安度日的家庭,所以才同意宫家的领养,你怎么能跟著她一起胡闹,同意她入山?!”
  宫郁涵皱眉道:“陈仪倾,太过独裁的大人根本养不好孩子,我知道你是为了小春好,可一味的约束否定她,只会让她越来越不开心。”
  “这次出行我带了保鏢同行,还有很多村民一起进山,我们不会太过深入山林……”
  车子启动,陈仪倾一脚踩下油门狂飆出去。
  巨大的不安和恐慌让他情绪开始紊乱,他咬牙道:“宫夫人,普通人根本没法抵挡拥有特殊能力的术士,否则鬼怪邪祟就不会如此可怕了。”
  “龙腾山中很可能藏匿的那个柬埔寨人,就是和方家合作购买岑知衍尸骨的人,他热衷於炼製各种鬼物,对体质特別的小孩子尤其狂热,才会捨身来到龙腾山。”
  “一旦你们真的撞上他,就是在把小春送到他的面前!”
  陈仪倾之所以对那个柬埔寨人如此了解,不仅仅是对方参与了岑知衍的绑架拐卖。
  通过调查,他们发现此人很有可能,与另一桩已在重案四组备案、案號为“佛牌案”的灵异案件有关。
  两起案子一併调查,最终的嫌疑人都指向了这个非法入境的柬埔寨人。
  此人是柬埔寨的一名黑法僧人,当地人都称呼他为『阿赞奴』。
  他所属的法係为当地佛教与黑巫术相结合的:高法门。
  又因他主要修行该法门中最黑暗阴毒、专门炮製尸鬼的『噶禄黑法』,在整个东南亚地区都小有名气。
  据说他痴迷於体质特殊的儿童,立志要炼製出最凶恶的鬼仔,因此常年奔波各国各地,寻找合適的小孩儿。
  此行来到夏国翻了车,不仅未能带走岑知衍,还被困在了龙腾山。
  陈仪倾怎么也想不到,这个节点小春居然会进山。
  他清楚没有人会比阮凝春的体质更特別。
  那黑衣阿赞若见到她,一定会不顾一切地鋌而走险。
  这一刻,陈仪倾的心中生出了无限的悔意。
  他后悔將阮凝春送养的决定了。
  就像宫郁涵说的那样,他以为一味的让小春躲起来、不要去触碰那些邪祟,就是对小春好。
  却忽略了小姑娘的心情,没想过她是否愿意接受。
  並非一退再退意外就不会发生,心里有恶念的东西会自己找上门,这个道理作为重案组的刑警,陈仪倾他本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偏偏关心则乱,蒙蔽了他的双眼。
  他不怪任何人。
  身为普通人的宫郁涵並不了解其中的危险,小春则是一心想著帮助村民。
  陈仪倾只怪自己的疏忽和失误,让小春陷入了危险之中。
  “什么……”宫郁涵因电话那头的话语,震惊到停下了脚步。
  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然抬起头环顾四周。
  原本稍稍领先在前的阮凝春,不知何时没了身影!
  甚至连同一起进山的保鏢和奉阳村的村民,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视线可及之处只有宫郁涵自己一人。
  而身边人数和环境如此明显的变化,她竟毫无察觉。
  “陈仪倾,小春、小春不见了!”
  车子一个急剎停下,陈仪倾的手都在轻微发抖:“我调了直升机,马上过去!”
  ……
  龙腾山脉,曲折的羊肠小道间,个头矮小的小姑娘抡著一双短腿,头也不回地往前跑。
  脚下踩到卡著石头的鬆软土壤,她身体往前一个踉蹌。
  好在小手撑了一把地面,才没有彻底跌倒。
  她顾不得脚心的钝痛和手上的泥土,爬起来继续往前跑,丝毫不敢停下。
  因为身后有恶鬼和恶人,在追她。
  一小时前,阮凝春拿著两个失踪村民的贴身物品,以秘法寻找。
  她是赶尸人,只会对尸体有所感应。
  若人还活著,或者死了但距离非常远,她都是感应不到的。
  可惜,阮凝春的寻尸术数有所牵引,直指龙腾山中。
  她当下便小脸一垮,知道村里的两个叔叔已然遇害了。
  而寻尸术若隱若现的反馈让她清楚,杀害两个村民的人,应该是同样对尸体极其熟悉、有著处理藏匿尸体能力的同行。
  难怪警察叔叔姐姐们在山中怎么搜寻,都找不到那两人的踪跡。
  作为赶尸人的小春当即决定,入山寻尸。
  她要把两个叔叔的尸骨找到,带回村子。
  原本小春想自己一人入山。
  可宫郁涵和村子里的村民都不同意。
  他们想著如果山里真有歹人,他们一行几十人,还怕制服不了对方?
  最后才演变成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进了山。
  然而入山之后,阮凝春的確跟著寻尸术的指引,逐渐接近了两个村民的尸骸,可也因此让她被附近藏匿的黑法阿赞发现。
  正如陈仪倾担忧的那般,对炼製鬼仔极其狂热的黑法阿赞,看到小姑娘的第一眼,便发现了她体质的特殊。
  老头当即生出贪婪。
  不顾可能会暴露引来夏国的警察,他向阮凝春一行人伸出了手。
  此刻隨行一起入山的其他人,都被黑衣阿赞放出来的鬼物,製造的障眼法和鬼打墙困住。
  唯一不受影响的小春,只能撒开腿狂奔。
  可她虽对山里的环境和小路很熟悉,年龄太小带来的体力弱、步伐短的限制,让她始终无法甩开身后追著她的老黑法术士。
  【啊啊啊春宝快跑!!救命了,那老头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眼瞧著浑身遍布诡异纹身、咒印的乾瘦老头,表情疯狂,嘴里嘰里咕嚕大叫著听不懂的高语。
  同时他还在不断缩小和小春之间的距离,系统急得面板都要烧坏了。
  更为可怖的是,不断有灰黑色的阴灵从老头儿的身上、皮肤和血肉中钻出,哀嚎著扑向前方。
  在此之前,小春从没有见过国外的尸门人。
  更別提像身后的这个柬埔寨老头儿那般手段凶残,又炼製尸体,又炮製鬼物的黑法术士。
  她年纪还是太轻,理论知识塞了一脑袋,道行和经验却还不够,只能被动地逃跑。
  当那些释放的恶灵侵入她身体的一瞬间,淡淡的功德金光从她体內溢出,把那些恶灵震得尖叫四散。
  可这一幕的出现,非但没让身后的柬埔寨老人忌惮,反而让他更加兴奋,飆出一连串的高语。
  小春呼吸很急促,一双狗狗眼中噙满了泪水,神情中儘是惶恐。
  身后不断发出的古怪腔调,让她毛骨悚然。
  而最让她害怕的是那老头的脸上、脖颈上、手臂上乃至头皮,皆是密密麻麻青黑色的扭曲的纹刺,浑身散发著邪恶的气息。
  她强撑著才没让眼泪掉出来,
  但直到这一刻,小春心中也只有对怪人的恐惧,她並不后悔进山寻尸。
  长时间跑动让她逐渐抬不起双腿,速度越来越慢。
  当身后的声音近在咫尺,老头身上腐朽的恶臭將她笼罩……
  一阵带著淡淡煞气的山风袭来,伴隨著『砰』的鸣枪震慑,震碎了山中的寂静。
  小春猛然抬起头。
  看到远处熟悉的身影,她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不安和恐惧:“呜…陈队长!”
  小姑娘像瑟瑟发抖的雏鸟,扑到青年的怀中。
  与此同时,协同陈仪倾进山找人抓人的警察们,追著扭头就跑的黑法术士准备实施抓捕。
  两次警告不起作用,也可能是柬埔寨人根本听不懂夏国警方在说什么,脚步不停。
  最终一名警员开了枪,打中了老头的右腿。
  蜂拥而上的警察把人押住,掏出监控截取的照片对比一番,连连点头:
  “不会错,在感乘寺门口卖给唐莲佛牌的人就是这廝,他一脸一脑门都是刺青,標誌太明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