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突袭谋划
  第190章 突袭谋划
  井氏堡是典型的平地建坞,周围俱是农田、树林、沟渠。
  通往郑县的官道在其正北方向二里处,站在堡內望楼,可以远眺方圆四五里范围。
  除了平坦阔直的官道,还有几条豌小路,穿越乡里农田,连通井氏堡周围居民点。
  关中坞堡三千,並氏堡只是其中不起眼的一个。
  郑县以西,这里是最重要的战略据点。
  左將军高盖领兵三万抵达井氏堡时,天色几近迟暮。
  等他率领五千主力军进驻坞堡,把一座本就不大的堡寨塞得满噹噹时,夜幕已然降临。
  燕军夺取郑县之初,高盖便率军直扑井氏堡。
  井氏堡距离郑县只有十五里,秦军败得太过突然,並氏堡几乎是在毫不设防的情况下,惨遭燕军洗劫一空。
  坞堡四百余户汉民,连同周边乡里二三百户,除掉逃走、藏匿、屠杀、战死者,大致还剩一千五百余男女,成了燕军俘奴。
  高盖命堂弟高阳领兵一千驻守並氏堡,自己则率大军返回郑县。
  郑县虽是大县,人口也不过两千户出头,又以汉人军户为主,县赋税並不宽裕,墙矮城破,城防工事並不完备。
  慕容泓率领自己的一万单于护军入驻县城,已经把城中民宅占得所剩无多。
  慕容恆、高盖等人的兵马,只能驻扎在城外。
  所谓十余万大军,也是把诸多部族里的妇孺老幼算上。
  拨给高盖的三万兵马,五千主力是鲜卑部民,其余则是北地郡、冯翊郡散居杂胡、受裹挟的汉民。
  井氏堡自然塞不下三万人,高盖命高阳屯坞堡北,命小舅子侯从屯坞堡南,
  各结营寨互为攻守。
  又派千余杂胡兵在官道设卡,几条小路也安排警戒岗哨,还有鲜卑游骑在平地旷野里侦察,把並氏堡周边控制得密不透风。
  坞堡中心主楼,就著灯火,高盖正在对一眾部將进行安排。
  “据探马回报,秦將梁广刚出新丰,距此六七十里远,最快也要明日下午才能抵达。
  三日內,南北营寨务必修建完毕!
  凭此一堡两寨,我军可阻秦军於郑县西,叫其难过鸿沟!”
  高盖拍打案几上一张简略草图,发出一阵砰砰响。
  高阳道:“明早再开始伐木建寨只怕来不及,今夜先让那一千五百多俘奴连夜取材,爭取明日就把两寨外柵立起来!”
  高盖点头:“也好,一千五百人不够,把那几千杂胡也算上,让他们连夜干活!”
  侯从笑道:“兄长倒也不必心急,我军三万,秦军先锋一万,谅那梁广小儿也不敢贸然进军!
  符睿统领的主力大军,至少还有十日才能抵达,我军完全可以从容应对。”
  高盖摇头:“秦军来势汹汹,还是小心为妙!
  別看我军声势不小,其实多半是靠一时士气维繫。
  一旦战事不顺,甚至大败几场,別说哪些杂胡本就是望风降,就连本族之人,只怕都得逃得一千二净!
  秦军虽折了强永,丟失华泽、郑县,可符秦底蕴犹在,十余万秦军成卫长安,这点小败不至於伤筋动骨。
  若非秋收未至,关中青黄不接,符坚那老氏奴,只怕早就亲统大军前来征討!
  故而,我军每一步都得再三小心。”
  “將军步步为营,难怪深得济北王信任!这攻破长安之功,非將军莫属!”
  侯从嘴上恭敬,心里却不以为然。
  秦军在淮南折损十余万精兵,贼大动千戈,一年多劳师远征,国力早就损耗一空,秦军空有名目而已。
  在他看来,济北王早就应该挥师西进,一直打到长安。
  岂能像现在这样,滯留郑县无所作为。
  真不知慕容家的皇子王公们在想什么.:::
  商量完毕,高盖自问布置妥当,再无缺漏,便让二人退下,各自出堡回到驻地。
  入夜,梁广率四千骑抵达井氏堡西边六里处。
  夜空明月高掛,繁星点点。
  全军在靠近溪流边下马,原地休整,人吃乾粮,马吃豆料,儘快恢復气力。
  鲜卑军皆是一人双马,一匹骑乘,一匹驮鎧甲兵器。
  其余骑兵,包括虎賁军在內,可就没有那么阔绰,只有伯长以上者配备双马鲜卑军马匹本就是自己养,算是私產,梁广只负责提供马秣豆料。
  休整时,拥有双马的鲜卑兵相互帮忙穿戴甲具,人披补襠铁鎧,腰部以下套皮製裙甲,战马披单层皮甲。
  其余单马骑兵,只能人披皮甲,马无甲。
  突袭劫营战与遭遇野战不同,没时间摆开阵势发动衝锋,重装甲具、骑枪消耗过大不適用,弓弩在夜里又发挥不出威力。
  只能藉助衝击优势製造恐慌,以惊嚇扰敌製造混乱为主。
  故而全军兵器以骑弓和环首铁刀为主。
  骑弓用来放火和扰敌,接战则用刀。
  梁广只带了角弓和铁矛,板斧留在后军。
  半个时辰后,撒出去的斥候陆续赶回,
  此前派出的梁氏私兵,在傍晚之前送来最后一波消息,来时路上遇见,梁广便让他们全部藏匿,一部分则以乡民身份赶往华泽。
  “叛军果如所料,在井氏堡南北分別下寨。
  叛军进驻仓促,今日必定来不及伐木立寨,能挖出几条壕沟已算不错,正好利於我军劫营!”
  把斥候送回消息稍作梳理,梁广就著月光,在溪边砂砾地上画出简图。
  屈突涛道:“可是,根据打探回的消息,敌人在主官道、几条小路都布置游骑岗哨,彻夜巡逻,要想靠近敌营只怕不易
  方才屈突涛亲自带人摸黑前去侦察,路上还击杀了两名遇上的叛军游骑。
  他最后一批赶回,抵近到了距离並氏堡只有一里多的地方,能清楚看见夜色下,坞堡望楼里的灯火。
  当即,屈突涛把一路上发现的敌军警戒布置大致介绍一遍。
  梁广皱眉沉吟著,看来负责驻守並氏堡的高盖不光勇猛,防务布置也颇为周密。
  南北二寨虽不设防,可外围警戒相当严密。
  要想神不知鬼不觉避开一路岗哨逼近敌寨,还得好好筹划一番。
  “叛军在主官道设卡,几条小路一定防备松解,不如多持火炬从主官道吸引叛军,主力从小路突袭?”王镇恶提议道。
  慕容越道:“可是小路绕远,多是田埂道,附近皆是水田,行进迟缓,不宜配合!”
  赵钧兴冲冲道:“可让几位鲜卑族將军,率本部族人假冒敌军,光明正大从主官道通过,然后直扑北寨!”
  梁广看他眼,摇头道:“从此番布置可看出,高盖绝非冒进之人。
  想法虽好,可风险也不小。
  若是叛军用隱语、暗號相互確认身份,一旦出错,我军暴露,再想发动突袭可就再无机会。
  此法不作优先考虑,再想想可有更好法子。”
  赵钧想了想,“还是都督考虑周全,是末將冒失了!”
  梁广笑笑,这赵钧不骄不躁,虽说欠缺经验,头脑却相当活泛,歷练几年定是带兵好手。
  眾人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过了会,迟迟未回的向靖终於赶回,还带回来两个郑县乡民。
  “都督,这父子俩是坞堡民,就住在井氏堡內!”
  月光下,向靖脸色兴奋:“高贼强令坞堡民连夜伐木,他父子趁守卫不察偷偷逃出。
  这老丈说,他知道一条绕南边的小路,可以避过叛军耳目!”
  梁广一喜,急忙请父子二人坐下。
  “小民井保,这是小儿,拜见將军!”
  五十多岁的井保,带著十六七岁的小儿子跪下叩首。
  “井翁无须多礼!”
  梁广请二人起身,“井翁从並氏堡逃出,可知道贼军都在附近做了哪些布置?
  守备如何?堡中大致情形?”
  並保没有立时回答,迟疑著端详梁广,又看看他身后一眾將领。
  藉助月色,他还是看清楚慕舆盛、悉罗多、屈突涛几人,无论相貌还是髮饰,都和强占並氏堡的贼军相似。
  井保战战兢兢:“將军当真是大秦王师?从长安来?”
  向靖操著一口地道关中话:“我说你这老儿怎恁地话多?
  来时路上,我不是已经向你解释清楚了?”
  井保楼著儿子强自挤出笑,父子俩浑身哆嗦。
  梁广也用关中话笑道:“天王发兵平叛,我等是先锋军,就是奔这井氏堡而来!
  並翁若是知道什么,还请如实相告,也好助我们早日击破叛军,还两县百姓安寧!”
  赵钧也说著关中话安抚二人。
  许是见到不少汉人面孔,又听到乡音,让父子俩镇定不少。
  井保还是有些不放心,小声问:“可是將军魔下,怎地会有这么多燕胡?”
  小老头话说得小声,可还是被眾人听见。
  慕容越面色平静,慕舆盛三人瞪著他,有些不忿。
  梁广笑道:“他们是生活在灞水河畔长门亭的鲜卑族群,和你们一样,也是我大秦治下百姓!
  同时,他们也是我秦军士伍,为国征战平叛而来!”
  井保咽咽唾沫,勉强咧嘴笑笑,心里却大呼稀罕。
  燕胡为保卫关中,竟然和同族打了起来?
  不是乃公在做梦,就是这世道又变了!
  不过並保可以肯定的是,这些燕胡和盘踞在华泽、郑县、並氏堡的都不一样!
  换作那些天杀的燕狗,他父子早就是死人了,哪里还能站著喘气。
  井保作了作揖:“將军请听小民道来~”
  当即,並保介绍坞堡周围大致情形,虽不甚详细,却也帮助眾將基本摸清楚敌军布置。
  “井翁说的那条小道,当真没有敌军守卫?”梁广问。
  井保指著南边夜空:“將军可瞧见远处那条河?”
  梁广眺望去,一条不是很宽的河豌向南,水面倒映月光,黑夜里泛起白光。
  井保又道:“附近堡民、乡里户把那条河唤作太平河,沿河岸往东,可以绕到井氏堡西南边的张庄里。
  去年张庄里闹疫病,人早就死绝跑光,周围是一片岗子,荒得很,坞堡人都不敢去!
  近半月来,那些燕胡....叛贼押著坞堡民伐木、採摘浆果、放马.....都不敢靠近那荒地,说是怕沾染疫病!”
  梁广迅速盘算:“张庄里距离井氏堡多远?附近道路如何?”
  “三里半!”井保很是肯定,“小民女婿就是那人,时常走动,熟得很!
  绕过岗子就是一片野地,跑马快得很,泡屎的工夫,就能杀到叛贼们驻守的南寨!”
  梁广猛地了拳,心里打定主意。
  “诸位~”
  梁广请井保父子稍作歇息,和眾將走到一旁。
  “我与慕容將军,率鲜卑军、虎賁军合计三千骑,走张庄里突袭南寨。
  余下诸位率一千骑,埋伏在主官道附近,但见坞堡周围火起传出动静,便杀奔北寨!
  全军在北寨匯合,而后沿主官道回撤!
  切记,多备火炬,大造声势,叫叛军难辨虚实!”
  慕容越和慕舆盛三人领命,赵钧本想隨梁广走张庄里,见眾人无异议,也就不好得提出。
  “井翁~”
  梁广看著父子俩,“今夜战事一起,三五日內,並氏堡方圆十数里恐怕不得安寧。
  还请你想办法通知堡民,趁著战乱暂且逃走,寻个安全地方藏身,等王师击败叛军收復县城,再回坞堡不迟!”
  井保慌忙问道:“將军夜袭叛军,难道不能一举破敌,助小民夺回坞堡?”
  “井翁莫急!”
  梁广笑著安抚,“叛军声势浩大,绝不会因为一两场失败轻易退走。
  三五日內,並氏堡周围还有大战。
  为安全起见,诸位堡民还是暂且躲避为好!”
  井保犹豫了会,嘆口气:“小民明白了!就让小儿为將军带路,他也知道去张庄里的路!
  小民摸黑返回,想办法通知堡民,免得他们著急夺回坞堡~”
  梁广拱手:“井翁高义!梁广代王师將士谢过!”
  井保大吃一惊:“將军便是梁广?”
  “怎么,井翁听过我名?”
  “岂止听过!”
  井保夸张地惊呼起来,“往日里,井氏堡有不少商贩路过,没少讲长安和关外的事情!
  梁將军在淮南嚇退百万晋兵,是我关中父老心目中的英雄啊!”
  66
  ”
  梁广嘴角微搐,没想到长安的市井谣言,已经传到了两三百里外的坞堡民耳中。
  井保父子好奇地打量他,似乎想知道,他是如何做到一声嚇退百万兵的.::
  当即,全军兵分两路,按照计划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