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夜袭与追击
  第191章 夜袭与追击
  约莫卯初(凌晨5点),天色將明未明。
  张庄里北面一片山岗之间,地面忽然传来一阵轻微颤动,低沉的隆隆声响越来越近。
  一支骑军分作数股,从几座山岗下豌驰来,最终在北面荒野平地匯聚。
  “前边烧著几堆营火处,便是贼人屯驻的南寨。
  天黑之前,虏贼押著堡民在南边挖壕沟,只挖了不到半里地天就黑了,后来虏贼文让我们连夜伐木.::::
  老翁井保的小儿子指著二里地外,几处飘忽闪烁的火光说道。
  梁广看了几眼,对他笑道:“这附近你熟悉,去找个地方躲好,等坞堡附近打起来,就赶快去寻你父,和堡民们匯合,莫要一个人在外乱跑!”
  “小人去了~”
  还未成丁的少郎作了作揖,从慕容越马背后跳下,往西边一片池塘水沼跑出去一截,又停下脚步,回头大喊:
  “將军一定要多杀虏贼,为郑县父老报仇!”
  梁广笑著招手,少郎作揖扭身跑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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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边山脊之后,透出一丝细弱微光,为天地间的黑暗注入些许光亮。
  隱约可见远处南寨里,一顶顶毡帐无章法地散落搭建。
  “人衔草,马衔枚,出发!”
  梁广低喝,把马颈上掛著的长箸横塞入马嘴,两端系在马嚼子上,这样战马在奔跑时就不会打响嚏。
  又隨手揪下几根路旁野草,裹了裹咬在嘴里,翻身上马。
  全军骑兵皆是同样动作,或嚼野草,或咬木枝。
  从此刻起全军息声,士伍敢有喧譁著,什长斩之,什长出声队正斩之,层层监督。
  全军不带任何旗帜,只在额头裹红抹额,右臂缠红幣,以此辨认乱战时敌我双方。
  梁广跨马挽弓,蛇予交由一旁的孔屯携带,身后是慕容越、悉罗多率领的千余衝击铁骑。
  慕舆盛、屈突涛、支、呼延略率领余下骑兵作为后队。
  全军以小跑慢行的速度,向看南寨逼近,
  相距一里地时,西北方向一处土堆上,突然传来鲜卑语呼喊,
  附近小路警戒的叛军侦骑发现了他们!
  那一骑衝下土坡,拼命催马往南寨跑,边跑边扯著脖子嘶吼。
  梁广双腿脚后跟猛磕马腹,隔著鞍毡,大黑马感受主人命令,骤然提速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
  慕容越、悉罗多举手挥了挥,全军加速跑了起来,全速向著南寨衝去。
  那叛军侦骑回头看了眼,距离数十步远,梁广清楚看见他脸上的惊恐神情。
  悉罗多刚要举弓射马,一声弓弦嗡鸣震响,前方侦骑应声坠落!
  悉罗多急忙扭头看了眼,见斜前方的梁广放下骑弓,抽出一支箭时刻准备再射。
  侧面看去,他面容刚硬冷厉,目光如扑食猛兽,凶狠得令人心悸!
  骑兵踩踏著侦骑尸体衝过,悉罗多清楚看见,那鲜卑侦骑后脑中箭,几乎把脑袋射对穿!
  他眼皮狼狠跳了跳。
  方才骑在马背高速奔驰,他可没有把握一箭中敌,只想著先射战马再射人。
  不想梁广一出手便直接毙命,这等神射便是放在整个鲜卑族群里,也堪称超凡!
  悉罗多敬畏之心又增添几分。
  南寨以南,的確如並保小儿子所说,一条东西横向壕沟,一丈多宽,挖了不到半里,四周散落著镐子铲子,一堆堆木材胡乱码放,整个营地很是脏乱。
  有巡逻的杂胡兵发现他们,惊慌失措地扭头就跑,营地里响起嘈杂喊叫声。
  梁广连连开弓,身后衝锋在前的鲜卑骑兵也纷纷放箭。
  吐掉嘴里草茎,梁广挎上弓,接过蛇矛高举怒吼:“杀!”
  千余鲜卑铁骑拔刀怒吼,跟隨他沿著南北向营中道路全速衝杀!
  从毡帐跑出的叛军大多是鲜卑人,不等其跨上马就被衝来的战马撞飞。
  两排毡帐中间的营道人仰马翻,零星箭矢从毡帐后方射来,偶尔有运气不好的骑兵坠马。
  慕舆盛、屈突涛四人率领的骑兵仍然以射箭为主,寻机四处纵火,焚烧毡帐、柴火堆、粮包....:
  凌晨,稀薄如黑纱的夜色下,南寨火光渐起,喊杀声逐渐传遍全寨!
  梁广率领突袭骑军从南冲向北,又折返回,两个来回下来,营中已是火光四起,哭豪声一片。
  有不知名叛军將领组织反击,千余兵马还未聚拢,梁广便率军直接冲溃!
  鲜卑骑兵边衝杀边喊话:“十万秦军已经杀至,跪地投降者免死!”
  营地中央附近的毡帐,全是侯从率领的三千鲜卑主力。
  结果四周乱起,杂胡汉人恐慌溃逃之下往北撤离,反倒把侯从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数百兵马衝散。
  乱战中,侯从被慕容越投掷出的长枪扎死,
  侯从这南寨布置得太过杂乱,没有预留足够多的进出通道,一顶顶毡帐挤在一起,只按照鲜卑、杂胡、汉人的区別,从里到外一圈圈围拢。
  一旦营地陷入混乱,军令根本无法及时传达各军。
  侯从一死,整个南寨再无任何抵抗,溃散叛军朝著北边井氏堡逃去。
  梁广率军追上前,一路衝杀踩踏,土路上、农田里、荒地里留下上千具叛军尸体。
  堡內望楼上,金锣疯狂敲响,越来越多的叛军出现在四面土墙楼櫓上。
  坞堡四门紧闭,一眾叛军望看南寨方向燃起的大火,不禁倒吸凉气。
  梁广率军从坞堡西边衝过,不作停留,直接向著北寨衝去。
  溃逃叛军蜂拥至坞堡西门,无论他们怎么哭喊呼救,堡內守军都不肯开门,
  甚至从土墙垛口射下箭矢。
  坞堡四周有暗沟、陷马坑,此时反倒成了收割自己人的利器。
  慌不择路的南寨溃兵掉进暗沟马坑,被埋在坑道里的刺桩戳成血窟窿。
  梁广率军朝著西门一顿放箭,堵在门前的叛军又死了一波,几百具尸体堆在堡门下。
  南寨火光渐起的同时,早已埋伏在主官道岔路口的赵钧、向靖、王镇恶所部千余骑,人手多持火炬,突然涌向主官道。
  设卡阻拦的杂胡军,只见远处突然出现一支兵马,火光点点密集,不下三五千人的样子,嚇得全数回撤,赶往北寨。
  赵钧等人挥兵追击,一路衝杀直奔北寨,与梁广所部匯合。
  坞堡西边树林,老翁井保联络好几家大户。
  等到南北寨火起,喊杀声远远传来时,坞堡青壮奋起反击,挥舞斧头打翻身边看守叛军,抢夺兵器甲具,在几家大户的带领下往林子深处撤离。
  北寨布置得比南寨规整许多,梁广合兵后衝击得不如南寨顺利。
  贼將高阳事先觉察南寨动静,已经提早在在营地中央,利用拒马、鹿角、车辆骡马做防护,结阵固守。
  梁广仅能在外围衝杀,辅以游掠骑射,纵火一番后沿官道往西边撤离。
  坞堡敌楼上,高盖早已从睡梦中惊醒,匆忙披鎧穿甲登上墙楼。
  等他看到南寨熊熊火光一片,北寨也陷入混乱时,气愤得握拳猛砸墙垛:“不想秦军来得如此快!”
  一名浑身染血,衣甲附著黑灰的鲜卑將领被人抬上墙楼。
  “南寨如何?侯从如何?快说!”高盖揪住他衣领怒吼。
  “秦军骑兵突然杀至,南寨一片大火,侯从將军战死,兵士大多溃逃......”將领跪倒在地痛哭。
  高盖大骂,一脚將其端翻:“侯从废物!你也是废物!拖下去,斩!”
  亲兵不顾哭喊求救,將其拖到堡內处死。
  高盖铁青脸色衝到北楼,远眺北寨方向。
  南寨是救不了,现在只能看北寨高阳能否守住。
  有僚佐建议发兵救援,被高盖斥骂一通。
  天还未亮,秦军来势不明,岂能贸然出堡?
  所谓十万秦军肯定不实,真有那么多兵马到来,派出去的侦骑不可能发现不了。
  秦军黎明袭营,恰恰说明兵力不多,且只敢对营寨未立的南北二寨动手,根本不敢碰守备森严的並氏堡。
  高盖咬牙又砸了一拳墙垛,多半还是先锋梁广所部兵马。
  一万先锋步骑军,骑兵撑死三五千。
  高盖只觉自己被深深羞辱了。
  梁广竖子,只带这么点兵马,竟敢接连袭击他两座万人营寨。
  高盖又气又急,忍不住就要下令全军出击。
  可再看看天色,东边天空刚刚浮出红霞,视线还比较差,万一秦军又有伏兵,一旦坞堡有失,济北王恐怕饶不了他.....
  高盖强忍出兵衝动,不停告诫自己耐心等候。
  直到天光大亮,高阳从北寨赶来见他。
  “先锋都督梁广率骑兵袭营,现已全数西撤!
  估摸敌军不超过五千骑,见我北寨从容固守,並未纠缠就撤走了!”高阳回报。
  见到亲弟高阳无碍,高盖心中大慰。
  南寨溃散一空,还折了小舅子侯从。
  若是北寨再折高阳,此番可真要伤筋动骨。
  “我必杀梁广小儿,以报此仇!”
  高盖怒喝,当即就要点齐一万五千步骑军展开追击,留数千兵力守卫井氏堡,收拢南寨万余溃兵。
  “可是我军未战先败,土气受挫,且敌军身后还有援军,此刻追击是否会有不妥?”高阳建言道。
  高盖脸色阴沉:“梁广所领先锋军不过万人,就算拋下辐重全速行军,最快也得正午赶到。
  趁此间隙,我军先追上杀一场,然后驻留原地以逸待劳,等下午后续秦军赶到,待敌疲弱之时攻之,定能一举歼灭!”
  高阳还是觉得有些冒险,可兄长计划听起来,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正面交战,兵力占优,就算不能大胜,也无道理大败。
  “谨遵兄长军令!”
  当即,高阳也就同意了追击计划,一万五千步骑军在北寨集合,携带一日千粮,高盖亲率五千骑沿主官道追击。
  梁广率军返回到此前驻留的溪边草地,有一百多名鲜卑兵留在这里,看守换乘马匹。
  匯合后,又一路往西撤退至十五里外。
  以当下渭南平原的开发力度,大部分土地还是原野草地,树林遍布。
  无论是用作牧场还是开垦农田,单是郑县以西这片大平原,就有深厚潜力可待挖掘。
  全军撤至一片土丘下休整,北边五里处便是渭河,周围是原野树林。
  土伍们下马歇息,就著凉水啃食麩饼,无论是虎賁军氏汉军土,还是鲜卑人,脸上都洋溢著大胜过后的兴奋喜悦。
  叛军南寨被踏成一片废墟,连毡而起的大火烧死不少叛军。
  虽说北寨受到阻碍,战果不大,却也基本达成了挫敌锋芒、大振军威的战术目的。
  梁广坐在草地上,听取赵钧、慕容越等人匯报兵马缺损。
  全军伤亡加起来不到二百人,多是在衝击北寨时產生。
  以杂胡军为主的南寨,几乎以微弱损耗取得大胜。
  杂胡军与鲜卑军的战力差距,人心士气凝聚程度,高阳与侯从二人的能力高低,造成了截然不同的结果。
  负责断后警戒的屈突涛赶回:“稟报都督,高盖亲率数千骑追来,身后还有万余步卒!”
  梁广微一证神,几口嚼完麩饼站起身。
  事先可没想到,高盖竟会脱离坞堡率军追击。
  毕竟继续据坞堡固守,怎么想都是最稳妥之策。
  王镇恶笑道:“都督名声不够响亮,高盖吃了暗亏,定然不服气,这才率军猛追!”
  眾人一阵轻笑,虽是戏謔之言,可也多半符合高盖心思。
  自慕容泓北地郡起兵作乱以来,高盖之名便响彻长安朝野。
  先在北地郡击破慕容越、李晟联军,后又在潼关、郑县接连取胜,还斩杀大將强永。
  短短两月,高盖便从慕容泓身边籍籍无名的家臣,成长为令秦军色变的叛军猛將。
  相较而言,梁广的名声在这些叛乱的鲜卑族群里,还是弱了不少。
  “高盖追兵离此多远?”梁广问。
  屈突涛估算:“六里半左右!”
  梁广想了想,问慕容越:“听闻这位高猛將作战喜欢身先士卒?”
  慕容越道:“高盖武艺高超,弓马也不错,仗著武勇,的確喜欢带头衝锋!
  北地郡一战,我军后方就是被他亲率数百骑冲溃!”
  梁广笑道:“我就喜欢和这號自翊武勇之人较量!
  诸位可敢隨我再会一会此贼猿?”
  赵钧第一个道:“愿追隨都督破敌!”
  王镇恶大大咧咧:“有我兄长打头,任他再猛也得趴下!”
  慕容越强捺兴奋:“高盖盛怒之下轻敌冒进,与后军脱节,若能抓住时机击破这数千骑军,叛军声势必定大丧!”
  眾將皆摩拳擦掌,想再和叛军野战一场!
  梁广大笑:“有诸君如此豪气,此战必胜!既如此,就隨我再败他一场!
  赵钧听令!”
  “末將在!”
  “点五百骑隨我亲往诱敌!”
  “诺!”赵钧一脸兴奋,终於能跟隨在都督身边杀敌,
  “慕容越率鲜卑骑埋伏在北侧林中,只等叛军衝过,便杀出断其后路!”
  “诺!”
  “呼延略、向靖、王镇恶率余下兵马驻守土丘接应!“
  “诺!”
  当即,眾將依令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