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努力翻滚
  “……”
  江辞无言以对,也无暇吐槽。
  他正全心沉湎於破入胎息境的玄妙感受里:
  “赤明轮”宛若一抹红日,轮转之间——蓬勃旺盛的暖流遍涤著石躯內外。
  “也不知与精铁孰硬?”
  江辞眉开眼笑,如今只觉浑身充斥使之不竭的力量,恨不能“大闹天宫”挥泄一番。
  哪怕跑两步也成。
  “可惜……化形之路仍似遥隔云山。”他不禁泛起苦笑,下意识又瞧向苏景和:
  “师尊!在餵两口啊!莫要停,莫要停!”
  江辞满心寄望於再三再四摸透自己心思的师尊那里。
  苏景和倒好,举起葫芦遥遥朝东方晨霞晃了晃,仰头自饮一口,曼声吟道:
  “酒也,一酌一吟或可偷得浮生半日閒。”话音稍顿,復又笑道:
  “春日浇,多了是要烂根的。”
  语带悠然,似在说酒,又似在点化修行之道。
  “不喝便不喝,倒好……还搬弄些道理来。”
  江辞暗自撇嘴:“待他日化形生了腿脚,小爷要饮什么佳酿,自去取(偷)来!”
  当然:
  口上虽调笑,心里须有谱。
  若非师尊苏景和,江辞此刻也许仍困守烟渚城下的河滩,莫说破入胎息一轮,不被顽童捡去“耍水漂”,便是侥天之幸。
  神魂之內,江辞虚虚一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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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过师尊。”语落,便稍敛心神,又沉入到识海中去。
  《黄庭內景经》虽主为奠基炼气之法,然其籍卷末尾,亦附有几门迈入胎息境方可修习的小术。往日境界未至,只得按捺好奇,如今既已开闢赤明轮,自当择一二合適术法傍身。
  否则白瞎一身修为。
  灵识微动,籍卷於识海中缓缓铺展,功法正文之后,浮现数门小术的简引:
  地衣术,净衣法,避水诀,静心咒……
  “咦?”
  江辞眸光扫过,被最后一门小术吸引了心神。
  “点是成金?有些意思。”他凝神看去,落在篇末几句註解上:
  习此术者,须明金土相生之理。抱以地土,感召金气,炼“金精”纳于丹府。待金气盈满黄庭,锋芒初蕴,便可隨心点化躯壳,赋金石不朽锋芒。初时或仅固一手一足,若修至圆满境界,一念动间,周身化作不坏金刚,亦非虚妄。
  “厚土下感金气,点化躯壳……”江辞眉眼一挑,心中大喜:
  “这不正撞入怀来?此术简直为我量身定做!”
  石躯本就坚固,若再得“点石成金”术的加持,岂不极致防御?何况若论孰知“厚土味”,它更占儘先天之利,开句顽笑:
  道爷吃够了!
  “便是你了。”他当即决定,首要修炼此术。
  心念既定,江辞便沉下心神,依照法门所述,尝试感应地脉中的金气。
  初时不得其法,那金气藏於厚土之下,縹緲难寻。他耐著性子,以灵识细细梳理身下土壤,如同老农垦地,一寸寸探寻。谁知……三日过去,仍一无所获。
  江辞却不气馁,石心通透,最不缺的便是耐心。
  “既是“抱以地土”,那便与这大地更亲近些。”
  他突发奇想,不再单纯以灵识探查,而是將整个心神都沉入石躯,试图与身下大地產生更深层次的共鸣。
  这一沉,便似石沉大海,物我两忘。
  仿佛不再是趴在药圃中的一块石头,而是化作了大地的一部分,能感受到土壤的呼吸,根须的蔓延,水汽的流动……还有那深藏地底,如游丝般散布的金灵之气。
  “找到了!”
  江辞心头一喜,忙依照法门,引导那微不可察的金气丝丝缕缕渗入石躯。
  过程极为缓慢,金气入体,更带来阵阵撕裂般的痛楚,仿佛有无数细针在石躯內部攒刺。但他咬牙忍耐,以赤明轮缓缓炼化,將其转化为温顺的“金精”,沉淀於黄庭之中。
  如此又过七日,积累的金精仍不足髮丝粗细,进展微乎其微。
  “太慢了……照此速度,何年马月方能点化躯壳?”
  江辞心下渐生焦灼。
  灵识下意识地顺著金气来处的方向“望”去,发现越是往药圃东南角,地底散逸出的金气似乎更为浓郁一线。
  “若能靠近些……”念头一生,便如野草疯长,再也按捺不住。
  可石躯困顿,无足无手,如何移动?
  正自苦恼间,忽忆起破入“赤明”那日,情难自已,高兴间灵力“洪泄”下,竟將石身凭空托举,蹦跃方寸之事。
  “既然灵力可托举……或亦可驱策推行?”
  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
  江辞再度敛神,意守赤明轮。
  这一次,他不再追求向上托举,而是將灵力微凝於石躯一侧,奋力一催——石身只在原地微微一颤,便復归沉寂,反倒晃得他灵识一阵晕眩。
  接连数次:
  不是力道偏斜,便是后劲难继,石身或歪倒,或原地空转,灵识急速消耗,累得他“头晕眼”。
  “就不信邪了!”
  江辞石心一横,与自个儿较上了劲。
  屡败屡试,不断调整灵力运转的细微角度与发力方式……终是掌握了诀窍,需得將轮转之力均匀布於石胎底部,形成一股向前“搓动”的劲力,方可见效。
  又三日,在不知失败多少次后。
  他屏息凝神,赤明轮猛旋,灵力微控下,石躯终於不再是颤动,而是猛地向前一窜。
  竟真向那预设方向,滚动了半圈之距。
  “妙极……成矣!”
  江辞大喜过望,虽只半圈,却是挣脱樊笼的第一步,意义非凡。
  他强抑激动,略作调息恢復,便再度尝试。从半圈到一圈,从生涩僵滯到渐显圆转,从耗尽灵识方能一动,到渐渐掌握诀窍,可以较小消耗连续翻滚数圈。
  江辞彻底沉浸於这“掌控自身”的新奇与喜悦之中,浑忘时日流转:
  白昼努力“翻滚”,循著那冥冥中的“金气醇香”之地挪移,入夜则如老僧入定,一动不动,潜心汲取炼化金气。虽进展依旧缓慢,却乐此不疲——只因较之往日困守一隅,已是天壤之別。
  有趣的是:
  石躯之上,亦因滚撞不休,添了些许斑驳拙朴,似是返璞归了真:
  又成了块货真价实的“顽石”。
  ……